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大大方方地回親了他一口,然後利索地起身。
傅靜思刷牙時,阿繆已經坐在窗欞上給自己扎小辮兒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留頭髮的?」傅靜思隨口問道。
阿繆一頭短髮蓬鬆黑亮,只有發尾的幾縷留長了,被他紮成頗具苗疆風情的彩色小辮兒。
少年的手指靈巧翻飛,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道:「七歲的時候。因為混血嘛,我長得和本地人不太一樣,這裡又太落後太排外了,寨子裡的小孩都不樂意和我玩,然後我老爹就開始給我留尾發、穿傳統服飾。」
「為什麼會排外?你不也是苗族嗎?」
「我是漢族,沒想到吧?」阿繆終於編完了辮子,他頗有些臭美地甩了甩頭髮,然後撐著臉,笑盈盈地看傅靜思洗漱,「你見到的那個民宿老闆,我老爹,其實並不是我親生父親。」
傅靜思:?
傅靜思心想好你個濃眉大眼的混血漢族少年,我倆都這個關係了,你居然才告訴我你的身世和背後的父母愛情。
他選擇性忽略了自己也是昨天才和阿繆坦白自己的家庭關係的。
傅靜思擦擦手,拖了把椅子到窗前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阿繆順勢就把赤裸的腳丫踩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是歐亞混血,腳上皮膚常年不見光,因此格外的白嫩,傅靜思撓了撓他的腳心,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阿繆有些害羞地縮了縮腳丫,未果,仍被男人緊緊握在手中,於是轉而去踩男人的小腹。
「我媽媽瓦莉婭,你知道的,她是一個植物學家,在當年的中俄聯合科考隊伍里,她遇見了我的父親,後來有了我。」
「項目結束後,他們對於未來產生了分歧,我媽媽決定留在神樹附近的村落里生活,也就是粟千古寨;我爸爸則選擇離開,回到了研究所繼續科研工作。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分開了。」
「後來我媽媽就獨自帶著我在寨子裡生活,但我那個時候太小了,對她的記憶不多。」
「再後來她生病了,寨子裡來的大學生村官對她一見鍾情——我媽沒有接受他。這點來說,我覺得我媽厲害,她因為各種原因最終沒有接受我老爹,但是他們關係還是很要好,我想這是一種乎了愛情的信任。」
「她離世後,我就跟著老爹一起生活啦!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老爹沒有采蘑菇的天賦,他壓根就不是本地人。」
傅靜思表示認同:「瓦莉婭的確是一位傑出的、有魅力的女性。」
「當然啦!」提起自己的母親,少年頗為自豪,「要不然我也不會生得這麼可愛、這麼討人喜歡!」
「後來我們寨子裡那些小夥伴都可喜歡我了!」他大聲炫耀道。
傅靜思想起借給他們紅公雞摩托車的苗族青年拉說,他當時看到自己在阿繆身邊,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排斥。
現在想想,拉說大概也是喜歡阿繆的。
傅靜思莞爾:「你也沒有苗族血統,怎麼就會采蘑菇呢?」
阿繆白他一眼,用力踩了踩腳下的結實腹肌:「只要是滇省人就會好吧!我可是從小在滇省長大的。」
「再踩你今天就別想走了。」傅靜思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自己的口口。
那裡正隆起一團可觀的弧度。
白嫩的腳丫像尾魚,呲溜一下從手心滑走。
阿繆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光著腳滿屋子找鞋穿。
「我去收拾帳篷,你也快一點。」少年背過身穿鞋,傅靜思隱約能看見他藏在頭髮下的通紅耳朵。
……
兩人昨晚就商量好,今天回程。
依然是以十六號營地作為中轉站。
阿繆已經去樹下拆帳篷了,傅靜思則在木屋裡收拾剩下的物品。
因為這幾天的飲食消耗,回去時他們的負重反而減輕了許多——傅靜思準備把帳篷也留在這裡。
他是這麼說的:「我希望八月的時候還有機會來這裡,吃你采的蘑菇。」
話里隱含的承諾讓阿繆開心極了,於是自告奮勇要去收拾帳篷。
要帶的東西只剩下油畫箱和幾個應急用品,甚至還裝不到登山包的三分之一,傅靜思想了想,把阿繆的背包也裝在了自己的登山包里,好讓少年能夠輕身上陣,在雨林里隨意蹦噠撒歡。
除此之外,還剩下那幅油畫。
未完成的油畫有其特定的打包方式:先拿出一塊的畫布快裝訂,然後把畫框與那幅要送去參展的半成品油畫面對面,間隔兩厘米,中間用硬紙板釘起來,這樣兩塊畫布就像一個快遞飛機盒一樣被組合成了一個整體。
油畫內容在中間,既不會被不小心碰到,又能持續通風乾燥。
傅靜思又在上面裹了一層紗布,確保萬無一失後,用迷你釘槍釘了兩根繩。
現在,整幅油畫像是一個大號的公文包,很輕易就能提起來。
做完這些,阿繆也抱著帳篷和被子回來了。
他紅著臉把被套拆下來,一股腦塞進了傅靜思的登山包里,然後又把已經疊好的帳篷布和兩床被子芯統統放進櫥櫃。
「臉怎麼這麼紅?」傅靜思正在收拾木屋裡的擺件,隨口問道。
少年抱著腿坐在椅子上發呆,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