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誼搖搖頭,語氣恢復了平靜:「你說的不錯,他的確是個人渣。」
沈小姜看著陳誼放在膝蓋上的手指。
暗紅色美甲貼在雪白的皮膚上,像紅梅,也像血淚。
「但是他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陳誼的語放慢,「我出生前他是一個好職員,好丈夫。」
陳誼淡笑一聲,沉默了數秒。
「他的妻子身體虛弱,不適合懷孕,但是一次意外,我出現了。懷胎九月,他的妻子經歷了無數艱辛,我不爭氣的想要提前出來,分娩當天,他的妻子難產,大出血,醫生問他保大保小,他選擇了後者,」陳誼的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冰冷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於是,從那以後,他徹底失去了他的妻子。」
陳誼全程沒有提及「媽媽」二字,全都用「他的妻子」代替。
很顯然,她沒有把自己當成那個家裡的一份子。
她內心自責。
廁所的燈不太亮,讓這一刻的陳誼,充滿了破碎感。
沈小姜保持安靜,做個合格的聽眾。
「他妻子的娘家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應該保大,婆家的親戚卻說,他妻子的身體算是廢了,以後也生不了孩子,孩子無辜,理應保小。」陳誼說完,手指一點點靠近沈小姜。
卻在無限接近的時候,停下了。
「後來,他性情大變,覺得是自己的選擇害了妻子,又覺得是我的出現害了他們倆,於是,他辭了工作,整日菸酒度日,還染上了其他不良嗜好,一蹶不振。」
沈小姜渾身一哆嗦,和陳誼相比,她簡直生活在蜜罐里。
爸爸疼,媽媽愛,雖然比不上那些富二代揮金如土,但他們把她當成了全部。
「這不是你的錯。」沈小姜說。
陳誼轉眸,對上她的眼睛。
「小不點,你說什麼?」
沈小姜聲音不大卻很堅定,「你也是受害者。」
陳誼頓了頓,看著二人手指間的那一條狹窄間隙發呆,輕聲喃喃:「受害者?」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跟她講過。
也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的一切。
小時候,陳誼身邊的人大多同情她,那種憐憫的眼神讓她不適。
她不需要被同情,不需要被可憐。
人與人生來不平等。
人與人為了目標付出的努力不同。
人與人的悲喜,也從來不會相通。
家裡那些長輩,不喜歡陳誼的工作,說她不正經,說她出賣色相,對不起死去的娘。
他們臉,可真大。
他們那幫老腐朽,抱殘守缺,不願意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一輩子窩在死胡同里,卻也妄想拉著別人一起墜進深淵。
陳誼才不要。
她要改命,她要成為不同於那些人的,更強的人。
於是,在那些老腐朽眼裡,她就成了異類,成了叛逃者。
沈小姜終於理解,為什麼孫佳寶的生日宴上,那些親戚都用歹毒的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