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好在附近带着乡勇帮忙刈麦,听到恶虎袭人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
皮肤黝黑的青年继续解释道,“击退恶虎有功,我掏腰包,每名乡勇在月考校中添半斤米面。”
众乡勇闻言皆齐声欢呼散去,留下面色凝重的青年,对着姗姗来迟的里正低声道。
“从此之后,这恶虎怕是与我范玄元结仇了。。。。。。。那恶虎睚眦必报,又修成些法力在身,我孑然一身倒是不怕,只是怕连累了乡亲啊。。。。。。”
里正作揖道,“范先生高义!”
“这恶虎固恶,却不如世道人心险恶。。。。。。。。先生恐怕不知,埠阳县令刘延年得知陈家村亩产丰厚,便加重了今年秋后的赋税,由半年一征改为一季一征,如此一来,乡亲们两年来攒下的余粮又要倾泻一空。”
范玄元惊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谁道不是!我听县衙说刘县令欲行摊派之事,眼下正值贡季,此人对我平溪村垂涎已久,只怕政令马上到达。”
本意是造福一方,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里正长长叹了口气,“。。。。。。。。。如今朝堂昏聩,官员们结党营私,只顾捞金吸血,丝毫不管百姓死活,王朝律令成了废纸,各州府长官想怎么收税就怎么收,百姓租来的田一年收成甚至抵不上要交的田税,索性直接废置了农田。北方许多州府因此都变成了荒田,已经有了易子相食的现象。”
“所幸范先生庇佑一方,让我刘家村免于饥荒,”
“里正高抬了,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范玄元长长眉目紧蹙,不由得感慨道,“民生如此艰难,我辈岂能懈怠啊?”
“先生所为利天地利百姓,乃天地人所共见。”里正敬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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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山垄上,停有辆黑顶蓬绣有银蛇的马车。黑马正矗立静息。
车蓬里,一袭锦衣裘袍的中年男女正围着火炉取暖。火星不时跳出窗外。
蓬帘轻轻卷起,炎日照进,当下明明是酷暑,片布之隔,却如同了隔绝冬夏。
中年女人身披紫貂,典雅华贵,远山眉,高髻,面如桃花,手里煮着茶,香气扑鼻,暖风熏醉。
男人约莫四十,着长袍,头戴梁冠,留长髭,配宝剑,正眺望着百步之外的场景。
“夫君,你观此人何如?”美妇轻道。
男人沉吟稍许道,“此人灵活机变,不拘一格,所学所见甚广,其中个奇思妙想乃世之罕见,可堪称高人。”
美妇眉眼眯成弯弯的月牙,两颊陷下一对酒窝,“真是鲜少听夫君如此夸赞别人呢。那。。。。。。。依夫君之见,可否让其做囡囡的老师?”
“此人有治民之用,若是他想成就仕途一道,我齐修衡可直接保举他为一县之长;又有经略之才,资以游学或可开宗立派,延儒圣之道;亦有济世佛心,同情众生百姓。。。。。。。”
“只是可惜——”
“根骨平凡,不过一凡人耳。”
“寿不过一甲子,于我齐家不过一缕云烟。”说到此处,齐修衡眼中浮现冷漠淡然,“囡囡再过三年便要登天门寻仙去。叫他做囡囡的老师,怕是折了这凡人的寿数。”
齐修衡左右踌躇,撑着头,左手指敲着案台,右手摩挲着玉器。
“不过。。。。。我观此处山脉有异象,群山渐向此处簇集,有聚宝之脉,宝气溢散,近年将有灵宝诞生,或许是囡囡的机缘。。。。。。。。。罢了罢了。。。。。可,便就此地吧。”
谢庭盈妙目盯着齐修衡道,“不改了?”
“不改了。”
谢庭盈美目流转,眸中闪着光,轻柔妩媚道,“夫君,难得你终于定下心意。如今囡囡也已托付出去,早年你曾许诺我游访山水。。。。可成婚之后你沉溺修行,囡囡出生后又命运多舛,从未有过二人世界。。。。。。。。。大丈夫之诺,妾身怕是等不到夫君兑现的时候了。。。。。。。”
望着那对幽怨如水的眼眸,齐修衡倒吸一口凉气,“夫人。。。。你也知我修行不易。。。。。”
谢庭盈顿时面颊鼓起,柳眉倒竖,“夫君曾许我十年养气之约。如今十年已到,莫非赖账不成!。。。。在外诸事我都依你,唯独此事依不得你。我谢家之女乃极阴极寒之体,需要行采补之事方能祛除寒病。齐修衡,你莫非想要袖手旁观?别忘了,你是我谢家上门女婿!”
齐修衡泄气道,“夫人,这我依你便是,莫再说这些两家话。等到幽州在说,我自然不会亏待夫人。”
谢庭盈转怒为笑,眨了眨眼睛,“此地风景秀丽,我看就在这里吧。”
“这。。。。。不好吧,”齐修衡为难道,“附近还有百姓呢。”
“怕什么,略施些障眼法术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