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墨还欲再饮,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
“骗我,很好玩吗?”
第六十二章€€相随
徐京墨抬头看向来人,多日不见,青年的模样有些变化。如今他们身份特殊,需要尽可能地变化样貌、隐匿行踪,就连他自己,也是买了人皮面具整日戴着。
为掩住眉心红痣,乌舟特意戴上了一条红色抹额,他并未像在宫中做暗卫时将头高高束起,而是随意披散着长。他行动间出了些汗,颊侧亮晶晶的,沾着几缕丝,看起来年纪倒更小了些。
还未等徐京墨回答,又听乌舟说:“你骗我要一起离开,却喂我迷药之事暂且不提,先前你说过要离京北上,然而你孤身一人时一路向西南行进……大人,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有哪一句是真的?”
“骗了又如何?”徐京墨甩开乌舟的手,直勾勾地看着他,“就算如此,现在你不也找到我了?”
对着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泥人尚有三分气性,更何况乌舟这些天来揣了满腔委屈。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那点本事到底是比不上大人,谋算亦然。若我真的吃了那‘糖丸’,一觉睡到第二日,恐怕此后上天入地,我都再寻不到你了。”
与乌舟相识的这些日子里,乌舟还从未用过这样重的语气与徐京墨说话,徐京墨眉头一跳,点点头笑着说:“你既然知道这些,就不该跟到此处来。”
“是你把我从宫里带出来,把我原本的日子搅得一团乱。”乌舟垂下眼,收了笑,“现在又说丢就丢下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大人,我不止是你的一颗棋子,我也是一个人。”
徐京墨默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道:“乌舟,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我想求大人,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乌舟垂下眼,耳朵滚烫地烧了起来,比系在耳上的抹额还要红上三分。
“不成。”
徐京墨拒绝得十分干脆:“乌舟,我曾同你说过,你若是对这身子感兴趣,我不是给不起,也顺道还了你的恩情。但若你所求的是情,恕我无法回应。”
“大人……”
“你是世上为数不多知道我还活着的人,也知道我为什么活成今日这副模样……我在情爱上栽了这辈子最大的跟头,差点连命都玩进去了,是我没胆量,不敢再碰了。”
徐京墨面上神色如常,手却是攥紧了酒杯,瘦得过分的手背上筋络尽显,指尖都泛起淡淡的白。
他已经许久未想起那个人了,可再次想起,心头仍有一种淡淡的不甘与恨意。虽然徐京墨明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这个道理,可伤痕都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也许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任是徐京墨曾经如何权倾朝野、不可一世,于情爱一事上,他终究同常人一样,没有半分特权。
经此一事,相信他人对于徐京墨来说,也变成了一件极难的事。乌舟明白徐京墨的想法,但他有很多时间,有很多与徐京墨相处的时间……他可以等。
出乎徐京墨意料,乌舟并未再言其他,只是小声说道:“我帮你从深宫逃出,按理来说大人欠我一个人情吧?那就带上我一起走吧,无论去哪里都好。”
“你会后悔的。”徐京墨摇了摇头,欲要再次拒绝,“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
乌舟打断了徐京墨的话,他盯着徐京墨,一字一顿地道:“那也是我的决定€€€€无论结果好坏,我都坦然处之。”
徐京墨又是仰头饮下一杯酒,他仰望着头顶的房梁,在心中默默衡量着这件事的利弊。
这些日子以来,徐京墨察觉到一直有人追在他身后,寻找机会对他进行刺杀。徐京墨虽未被他们抓到,但奇怪的是无论他走向何处,行踪总能被现,徐京墨吃力地躲避,光是人皮面具都换了好几张。
他先前一直服用抑制信香的药,又在狱中受刑,心思郁结、大悲大恸,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武功底子虽然还在,但使出的气力只有原来的五成不到,对上一个刺客或许可以勉强逃走,但若以一敌多,他必定无法招架。
若是乌舟能在他身侧,情况便大有不同。
原本若是没有这些追杀的人,乌舟就是一个拖累,但目前来看,以乌舟绝佳的身手,或许将会在未来,成为他的一道保命符。
思及此,徐京墨也不再推脱,他伸出手掸了掸乌舟肩上的尘土,道:“那便随你心意吧。乌舟,若是你中途反悔,大可随意离开,不必多虑。”
…………
不知何故,上京今年初春时节依旧严寒,眼见已经四月,微风还带着寒意,就连花都开得比往年慢了有半个月。
尹昭坐在一棵柳树下,疲惫地将脸埋进手里,挫败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