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鸩就说不准了。”晏将阑支着下颌懒洋洋地晃着脚,“他八成得和你拼命,啧天道大人,你想同我合籍做道侣,还真是阻碍重重啊。”
盛焦沉默不语,终于将晏将阑的墨挽好。
但这一丝不苟还没片刻,晏将阑就熟练地往后一仰,直直倒在盛焦怀里,仰着头朝他龇着牙笑。
盛焦蹙眉“起来。”
“乱了你再给我束。”晏将阑懒洋洋地枕着盛焦的大腿,闭上眼睛含糊道,“我睡一觉,到了喊我。”
他就是看准在这种小事上,盛焦从小到大都会纵容他,睡得心安理得,舒舒服服翻了几个身就将盛焦束好的全部搞得凌乱不堪,连桂纹饰都散乱,要掉不掉。
盛焦默不作声将饰取下来,让他睡得更舒服。
惩赦院的行舫有特殊路线,借着几个灵力阵只是大半日就到了中州药宗门口。
晏将阑打着哈欠被叫起来,束好后飘然从行舫落到药宗的生门处,轻轻将一抹灵力灌入其中,等待人来开门。
盛焦站在后面看着晏将阑纤瘦的背影,眸子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晏将阑身量同六年前没什么分别,他结婴太早加上常年体弱、中毒,身形纤细颀长看着根本不像是个北境人。
若是他平平安安长大,许是就能有他梦寐以求的高量身形不至于二十多岁了还被各种人嘲笑个儿矮。
当年盛焦将晏聆从獬豸宗放出来时,隐藏身形跟在后面许久,看着他冒着雪踉踉跄跄往前走,有几次想要冲上去抱住他,却因手腕上的天衍珠对晏聆释放的杀意而不敢上前。
等离开獬豸宗追捕范围后,晏聆突兀地停在原地,抬眸茫然看向四周。
他似乎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在黑暗中晏聆沉默许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药宗而去。
只是到半路上,婉夫人便匆匆而来,一把将他扶住。
晏聆倒在婉夫人怀里,嗅着冷冽的药香,突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像是幼时迷路终于回到家似的崩溃痛哭。
“娘”
婉夫人眼眶一红,将他紧紧抱着抚摸全是血污的。
那时盛焦以为是奚绝在为纵夫人哭泣。
直到如今才觉,那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失去双亲后,迟到了八年的脆弱和崩溃。
婉夫人将依然昏过去的晏聆匆匆带回药宗。
盛焦无法进去,只能眼睁睁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站在药宗整整一夜,雪几乎将他埋了,才在天光破晓时转身离去。
药宗中,奚绝早已等候多时。
那时他还不怎么会用天衍分神,只勉强幻化出个幻影,无法触碰实物,他在药宗等得满心焦急久,听到脚步声急忙看过去。
晏聆被折磨得瘦了一整圈,满身都是狰狞伤痕和好似洗不掉的血污,和平日里活泼跳脱的模样全然不同。
奚绝登时愣住了。
婉夫人将晏聆放在软塌上,沉着脸将几乎能起死回生的灵丹放在晏聆嘴里,任其化为一股灵力灌入晏聆经脉中。
奚绝茫然走过去,像是做错事似的满脸害怕地蹲在软塌边,清澈眸瞳全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怯怯地想要伸手去抓晏聆垂在一旁满是血污的手,天衍幻化的分神却直接摸了个空。
奚绝像是不信邪似的执拗去触碰,但无论如何都只能和那只好似已经泛着死气的手穿着而过。
无法触碰。
“他他死了吗”奚绝眸瞳涣散,喃喃地问,“他不要我了吗”
婉夫人的灵丹入腹,晏聆身上的皮外伤已然愈合结痂脱落,但体内的无尽期却遍布半身经脉,好似要将他全部生机吞噬殆尽。
“不会有事的。”婉夫人轻柔地安抚他,“只是皮外伤罢了,我已让人去取虞昙花,炼成灵丹服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奚绝触碰不到晏聆,只能将泛着金纹的指腹虚虚和晏聆冰凉惨白的指尖相贴,好像这样他就能触碰到晏聆似的。
“哦。”他眼眸无神,像是魔怔似的,轻声道,“他还要我,他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