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当漯源城外的斛律军三支军队集结停当,斛律军的战鼓声变得骤然急促起来。铺天盖地的斛律军士兵如海潮一般涌向城北,再一次对这座沟通南北的战略重城发动疯狂进攻。
三十多辆身躯高大的云梯车在挽马的拉拽之下,向漯源城北城缓缓驶来。
云梯车底部带有车轮子,而车上配备防盾、绞盘、抓钩,以及可以升降副梯等器物,与一推就倒的手扶云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攻城利器。
云梯车一般分为底座和排梯,而这些来自马邑的云梯车底座宽一丈五、长三丈,底部装有十二个木轮,车轴左右各有六个,而与与底座同宽的排梯用厚厚的木板铆钉而成,再用铰链和底座扣在一起。
排梯平时下放,当云梯车靠近城墙时,士兵们奋力向后拉动铁链,使排梯拉拽竖起,缓缓架设到城墙的城垛之上,而前端的的铁钩会钩住城墙垛口,以防守军士兵将云梯车往向推倒,而攻城一方的士兵则可成群结队的沿着排梯冲上城头。
城上负责防守的主将是刘贵,他在敌军集结的时候,便已经召集城中守军严阵以待,等敌军迫近三百步距离,便大声下令道:“投石车发射。”
“咚、咚、咚。”随着命令下达,城楼上顿时鼓声大作,四十多架投石机不约而同的发动,长长的臂杆猛然挥出,将一块块巨石凌空抛飞,数十块巨石以抛物线的方式在空中旋转了无数圈,最终狠狠地砸到密集人群中。
率先力尽落地的石块“砰”的在人群中翻滚,十几人立时被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是攻城士兵太多,石块仿佛落入大海一般,其所砸出的缺口很快又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填平。紧接着,石块连绵不断的落在人群。一片片血雾顿时腾空而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妖艳。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咔嚓”一声响,一座前行的云梯车梁柱被砸断,摇摇晃晃的向侧面倾倒,云梯车内的斛律军士兵纷纷掉了下来。
周边士兵看到高高的云梯倒下,引来一片惊呼、骚乱,然而此时人挤人、人人往前冲,他们根本无法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梯车重重地压向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临时的哀嚎。
城上士兵对此惨象已然见怪不怪,他们从容不迫的操控投石车,继续使一块块巨石呼啸着砸向城下敌军士兵。
短短的时间之内,投石车便发动了四轮攻击,将一百多块石头砸向城外敌群,摧毁了二十多辆云梯车,并且造成一千多人的伤亡。
其实石块的杀伤力并没有这么大,因为它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坠地后便陷入地底,不能继续翻滚压人。之所以有如是之多的伤亡,主要还是坍塌的云梯车功劳,此外就是斛律军士兵相互践踏所致,有的人甚至在躲避之时,撞到了友军的武器之中。
();() 尽管斛律军出现了这么多的伤亡,但是投石车上石、发射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将士们更没有止步于此,他们受到冲锋号令的催促,亡命一般冲到弓箭的射程之内。
刘贵见敌军已进入投石车的死角,临近弓箭的射程,立刻命令严阵以待弓箭兵放箭阻敌。
城上箭如雨发,三千多支兵箭腾空而起,密集的射向敌军。这兵箭与骑兵使用骑兵箭矢不同,兵箭比骑箭矢长、粗、重,当兵箭从高空抛射而下,其自重所产生的力量远比骑箭强大。
箭矢落下,斛律军士兵成片成片被射倒,死伤惨重,而来到城下的斛律军弓箭兵也开始反击,不断有守军士兵从城上惨叫着摔下。
此时此刻,死亡对于斛律军士兵来说,已然麻木;对于守军士兵而言,同样是如此,他们如今热血上涌,恐惧感尽去,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攻克城池、或者是守住漯源城。
尚未损毁的十多辆云梯车已经进入投石车射击范围之内,从天而降的石块纷纷落到云梯车之后,再也无法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
刘贵见没有了石块的打击,云梯车行进得很快,连忙命令待命民夫合力将一根根滚木抬上女墙,滚向城下的敌军士兵。
城墙一般都有一个倾斜向内的坡度,弓箭手不但可以看到墙下的敌军士兵,朝其放箭;而滚木礌石也因为有这個坡度的关系,它们能在城墙上面翻翻滚滚而来,产生出更为强大的威力。这样的结果就是落地之后能够滚得更远,给敌军造成更大伤亡。
但是地下尸体、伤兵的逐渐增多,他们变成了防止滚木礌石翻滚向前肉垫,致使滚木礌石威力大减。
随着时间推移,有四辆云梯车已然来到城墙前停下,数百名斛律军士兵奋力拉动铁链,贴着底座的排梯昂然而起,轰然架在城墙上,将城垛砸得碎石横飞,随即又慢慢后退了两三尺之遥,使排梯上的铁钩牢牢地钩住城垛。
无数斛律军士兵手执盾牌战刀云梯车,从连接两边的排梯向城头疯狂冲锋。
一坛坛火油从城头砸在排梯之上,粘稠火油在排梯上汇成小溪,向低矮一端的云梯车流去,紧接着火箭腾空而起,熊熊大火让排梯成了一片火海,火舌还顺着排梯上的火油向云梯车烧去,而冲在前面数百名斛律军士兵被烧得嚎叫滚下,但依然还有很多没有退路的士兵冒着烈火冲上城头,与守军士兵展开了血腥的拼杀。
。。。。。。。。
漯源城城下的号角声、喊杀声远远传到了斛律军后军,然而葛仁恕、斛律椿、王元宽却是置若罔闻,不断命令士兵发动冲锋。
这三支军队兵力最多和地位最高的人并非是提倡三军压制漯源城、互为犄角的葛仁恕,而是作为斛律洛阳族弟的斛律椿。裴宽未免三将为了主将而窝里斗,于是建议葛仁恕把前锋主将之职让给斛律椿,同时也是将责任移交了出去;若是战败,或者夺不回漯源城,那么一切罪责都会归于斛律椿的头上。
();() 斛律椿虽然胆小怯懦、生性佞巧,可他毕竟是征战沙场的将门子弟,也曾参与了多次战争,倒也不是不识兵的战场新丁。他知道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已经被斛律洛阳绑上了造反的战车,若败,包括他在内的斛律氏上下必将惨遭屠戮;若是成功,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正是基于此见,所以斛律椿在无从选择、生死存亡、权力利益的驱使之下,一改往昔胆小怯懦的形象,勇于负担了前锋主将之职。
斛律椿和数百名亲卫立马于一座土丘之上,眉头深锁的注视着前方的鏖战,眼见己方士兵一次次冲锋、一次次被压制下来,心中浓重的担忧。
他心知己方士兵来源复杂,然后又分属于三名将军统率,从而使全军形同于乌合之众一般。若是战事不顺、若是将士们看不到克城的希望,士气必然大跌,而葛仁恕和王元宽极可能会出于保存实力之心,毫不犹豫的从前方退兵。
要是如此,军中矛盾横生,再也难以发动下一次攻城战。所以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战而定,绝不能有半点退缩之心、绝不能有丝毫仁慈之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立于哨塔上观望的士兵忽然惊恐大喊:“将军快看大营。”
斛律椿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回头观看。
一时之间,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足冰冷。只见两里外空虚的大营火光冲天,熊熊火焰烈烈升起。千多名骑兵在大营内纵横驰骋,尽数的斩杀留守大营的民夫。
不久,一名百夫长飞马而来,疾声禀报道:“禀报将军,一千名尔朱军骑兵忽然从后面突然杀来,大营只有民夫坐镇,我们抵挡不住,还望将军定夺。”
斛律椿气得几欲吐血,吼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急促敲响,正在排梯上和尔朱军鏖战斛律军士兵纷纷奔下城头,如潮水一般退兵。但是已经登上城的近千人却是难以及时撤回,全部被城上的守军诛杀在城关。
城头守军一片欢呼,刘贵望着熊熊燃烧的敌军营盘,不禁捋须而笑:这是他部署在城外、负责反骚扰敌军的千人队及时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