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百名官兵忽然折道走向东北方、将六百多名道士引到一座空无一人的废弃村庄,并下了休整一天的命令,各个道观的道士虽然大感意外,可是从河东一路走到这里,大家着实是累了。于是各个道观的观主遵照官兵安排,各自占领了一片区域。
上清观位于村庄的东北角,卫铉和石忠、刘朝等人卸下马车和牛车、驴车上的帐篷粮食干柴,便将营地和小孩子交给长辈们照看,一伙小年轻拿起柴刀斧子、牵着驴和牛,带着小泥猴砍来生柴。
等他们回到村庄,营地已经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架在火上烧的几口锅隐隐传出粥吃的香味。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休息或洗漱,而是要把木柴劈成碎片,以便明天有柴可用。
老人们把马、牛、驴牵去喂食。孩子们年纪虽然小,却很懂事,他们守在师兄弟旁边,只要师兄们停下斧头,他们就争着上前把小片木柴抱去火边烘烤。
卫铉等人小段木柴劈好,终于可以休息了,每个人拿起干净衣服,浩浩荡荡跑到河里洗澡。
此时虽然天寒地冻,但是水里的温度实际比外面高;而且活得下来的大大小小又习惯了冰冷,倒也不怕受寒。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服,再用草木灰清洗好脏衣服,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返回营地。
刚刚回到营地附近,师叔薛怀恩远远迎上前来,眉头深锁的说道:“观主,村西头方才来了两个百人队,此事很不寻常。”
薛怀恩四十出头,是河东薛氏旁支子弟,在他从军二十多年时间之内,见过太多不公和战乱,甚至连他的家人也死在贪官污吏之手,于是便束发为道,当上上清观的管家和孩子们的老师。
他看透了这个残酷的世道,连缩在坞堡里的家族也不抱幻想。如今的他只为上清观老小而活。
卫铉将装满湿衣服的竹篓交给刘朝,上前拱手问道:“贸然增兵,的确不寻常;师叔,可知发生了何事?”
();() “不知!”薛怀恩留下卫铉和石忠、刘朝、四师兄徐义、七师兄姜衍,让其他人带着孩子们和湿衣服先行回去。等到众人走远,这才低声说道:“观主,今天的忽然休息、四個百人队的赶来,使我怀疑前方极可能要打仗了。如果战争在左近发生,我们必受其害。”
师兄弟五人闻言,尽皆色变。
动荡的时局虽然逼得百姓人不人鬼不鬼的;而贪官污吏更是让本想安分守己的人不得不拿起武器、走上了搏命求存之路。但是天下官员也不尽是贪官,比如这支军队就很不错,三百名士兵纪律严明,不仅没有骚扰过各个道观的女冠,也没有抢夺微薄得可怜的财物。但是如果爆发战争,谁还管你死活?
更可怕的是一些将领在短兵相接之前,往往往喜欢驱逐老幼消耗敌方的箭夭和冲锋之势;而上清观老幼妇孺众多,几乎不能创造多少劳动价值,十分符合冲阵的要求。
卫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师叔,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粟米和脱壳板栗、橡籽、豆子约有四石,盐约有三石;麦面约有一石;咸菜、清明干菜没有统计。”薛怀恩说完,又道:“我刚才用三斤盐,和平阳郡玄都观换了三十斤肉干。”
盐是硬通货,比真金白银还好使。而上清观就在河东盐池之北,平时也煮盐贩卖,不用为食盐发愁,不过薛怀恩异常谨慎,他让人把盐缝在一个个小袋子里,再装进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被褥之中,今天也是因为休息,这才“勉为其难”的拿出半斤盐换肉、以改善生活。
卫铉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师叔,趁现在还有时间,你立刻着人将一部分粟米和板栗、橡籽、豆子、麦面、菜末、肉末炒熟,一起捣成粉末;之后再缝制六十多个袋子,如果来不及,便撕下衣袖、裤管当袋子。”
“观主此法不错,我这就去办。”薛怀恩听得频频点头,观中老少的体魄并不差;体质差的,老早就病死冻死了。剩下这些人,打仗虽然不行,可是战争如果在附近发生,多数人都能背一点物资遁入村子旁边的山林。
();() 而卫铉所说的熟面只需用水一泡、就能吃,连火都不用生,如果每个人背一点,逃命途中既有食物可食,也减轻了能战之士的担负。
“石师兄!”卫铉目光看向石忠,吩咐道:“为了防止不测,你把我们的人分成六队;每队老幼搭配,挑一名师叔或师姑当管事、一名师兄负责大家安全。”
“是!”石忠应声而去。
“刘师兄、徐师兄、姜师兄,你们带几个师兄再去砍来几根木头、挖几个木臼,捣米用。”卫铉作为这个大家庭的家长,首要任务是带着观中老少努力活下去,至于谋官身什么的,那是活下去之后再考虑的事。
比较幸运的是被他取代的原主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诸多武艺和箭术也练得相当不错,一旦拿起那根“Y”形柺棍,摆出作战的姿势,两股叉和长刀的战术战法自然而然的涌现而出;调过头来,枪、矛、槊、棍等兵器的战法也是纷至沓来。
语言和文字等等,似乎也是一种本能。
此事说来很奇妙、很不可思议,但是再奇妙、再不可思议,也比不了借尸还魂、转世投胎的自己。
卫铉想不通为何,但是他知道南北朝是一个战争频频,要是魏朝分裂成东西二魏,届时的天下将会乱上加乱,彻彻底底的进入武人当道的年代。而自己能打的天赋就是最强悍最犀利的保命手段。
就在一行人将要分头行事之时,一名士兵策马奔来,说是主将请诸观观主议事,让卫铉尽快过去。
卫铉也想打探一些内幕消息,以便在危机到来之前做好安排。
稍作安排,他立刻以飘扬在空中的大旗为参照物,疾步跑到一座比较完好的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