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荏苒,星霜屡变。两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就奔涌而去。
雾韵已经26级了,而胡列娜也即将突破30级。胡列娜逐渐意识到,雾韵的天赋本就比她高,而她又比自己更勤奋,自己迟早会被她超越。但是,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竟愈发心平气和了。毕竟,她很欣赏雾韵,认为她不仅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更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她们也有着共同的愿望——帮助教皇冕下。胡列娜打心底接受了雾韵的存在,她们是志同道合、互相扶持的师姐妹。
同样地,比比东与雾韵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当然,她们本身相处得就极为融洽,除却星斗大森林那次,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至少,雾韵是这样期许着的。她们之间的距离,自始至终皆由比比东把控着。
雾韵不知道为何,比比东这两年来心里对她软化了许多。偶尔,雾韵也会邀请比比东同自己一起吃饭,而对方基本上是会同意的。更令她意外的是,某一天,比比东突然提起了自创神位的事情,她决定放弃罗刹神位。雾韵自然是乐见其成。
比比东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确保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后,带着菊鬼二人和雾韵来到了武魂殿后山的森林深处,这里无人打扰。比比东没有向菊鬼透露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说要让他们来为自己护法。二人自是听从的,在离比比东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她各自守卫着。
见此,雾韵也没有避讳,当着仨人的面,从魂导器中拿出了神灵珠。比比东送给她魂导器之后,她就习惯把所有重要的东西存储在这里了。
在此之前,雾韵已经告知比比东,只须调动全身魂力,吸纳神灵珠,将其所蕴含的神力全部成功吸收进体内即可。
比比东放下了紫金权杖,任由它在一旁轻微浮动,自己则理好裙摆后盘膝而坐。她屏息凝神,身上飘出淡淡的紫光,魂力震动,牵引着雾韵手中的神灵珠,似有无形的细线把它拉向自己。
散发绿光的小小珠子缓缓融进比比东腹部,比比东闭着眼,感受到身体里刹那间涌入了一股磅礴的力量,震得她不禁颦眉。浑身好似被撕裂一般,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好像被利刃划过,疼痛至极。咬紧牙关,但依旧克制不住本能反应,她唇齿之间溢出轻微的、痛苦的□□声。
雾韵目光紧紧锁在比比东身上,在脑中召唤出系统。如果自创神位认定失败,比比东会有生命危险吗?她有些懊悔,竟然马虎地将失败的可能抛之脑后,没有问清楚就让比比东冒然行动。
宿主不必担心,系统出品的东西都不会对人体有什么损害的。认定失败的话,就只能很遗憾地放弃神位了,但是没有其他危险。
比比东已经开启罗刹神考,加之体内有罗刹神念,所以她要面对的不仅是新的、强大的神位,还要洗涤尽她原本的罗刹神位的东西,因此,她自然就会比常人更痛苦了。
我明白了。雾韵心下稍安,但看着比比东不适的样子还是为她提心吊胆。
比比东感觉她的身体被拉扯着拽向四面八方,脑袋仿佛被重器不停地敲击,口鼻如被堵塞住,喘息不过来。
忽然,她睁开双眼,面前是烈火焚烧的群山,脚下是寒意彻骨的冰川。她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哪里?”唇瓣哆嗦了下,比比东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煎熬,努力辨别着周围的环境。
“难受么?”天空中,一道妩媚的女人声音响起。
比比东抬头望天,眯了眯眼,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她并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那道声音仿佛离她近了些许,蚀骨的柔媚之音擦着耳畔,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看来还能坚持得住呢。”
顿时,比比东身上的极热极寒之感加重,她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现在,不仅感觉疼,热、冷,从手到脚,一股麻痹之意蔓延开来,让她的身体僵硬起来。比比东几欲咬碎银牙,才能勉力维持住站姿。
“在这里,你的魂力、魂技,所有的一切都不起作用。冰火两重天之下,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痛苦地死去了。”女音再次悠悠道。
“……”比比东一张秀雅至极的脸已经稍显扭曲了,她沉着声音,有气无力地问,“这就是神位认证的考验?”
女人又笑了下,声如银铃,让人不禁想一睹其真容,“不。这么轻松的,也能做考验?”
比比东眼角一抽,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她也不会信这女人的话,只是强忍疼痛道,“还有什么,全都放马过来吧。”
“看到前面那山了吗?翻过它。”
比比东拧眉,她距离那连绵起伏的山峦有数百米之远,就已经能够感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汗如雨下。而那山的顶端附着着跳动的火焰。
更令人惊奇的是,从这到那的路上,一直都是光滑坚硬的冰面。足下,冰冷的温度让她感到双腿僵硬,身体则被高温蒸腾着,热到那薄衫都紧贴在身上,脸侧的两绺卷发被汗打湿,黏在她脸上。
这要求,宛若开玩笑一般。但她除了依言照做,别无他法。深吸了口气,比比东活动了下身子,单腿向后抬,将高跟鞋取下,赤着脚沉默着走向前方。脚底直接接触冰面,实在是透心凉。
“呐,你觉得这么多年,最痛苦的是什么呢?”当她走到山口时,那声音又来干扰她了。
比比东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往前走。
“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女人也不恼,继续轻柔地说着,“你付出一颗真心,用一片热情对待,却得不到相应的重视。即便你的态度突然改变,对方也丝毫没有怀疑,就那么无所谓地离开了你。说到底,他不信任你,也不爱你。”
比比东的脚步顿了下,她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刺入手心,疼痛又多了一个来源。这时候,她反而有些享受这种撕扯着神经的痛感了。清醒了点,呼出一口浊气,她继续前进,上了半山腰。
“就算你杀了千寻疾又如何?”好半晌,女人的话语又来了。
听到那三个字,比比东红眸猛地收缩,双脚灌铅般沉重。
那边还在不依不挠。“你生下了千仞雪,你的人生永远也抹不掉那个污点了。”
双膝砸向地面,火山上没有冰了,只有似乎要把天灵盖掀开的热。但此时,比比东却浑身冰凉。她的脑海里,全都是那个男人伪善的面孔、轻浮的语气、恶劣的笑容,以及,她被魂力构筑的金笼困住的画面。体内的恨意迅速聚集,她的眸子里暗红翻涌,目眦欲裂。
“恨他吗?是他,毁了你的一切。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魅惑的声音中,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在煽风点火,又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柔嫩的唇瓣被咬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指尖和手掌心也渗着血色,比比东身上散发出邪恶得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这股气息,仿佛来自于地狱一般,给人一种死亡的恐怖之感。
“还有啊,你的未来,也是惨不忍睹呢。”
“被当作政权过渡的工具,励精图治数十年,换来一朝倾覆,命断嘉陵。你呀,不过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罢了。”
“这一生,父母早早地离开了你,信任的老师只是想利用你为他生下出色的后代,爱慕的男人呢,也并没有多在乎你。你的徒弟,确实敬重你,爱戴你,那又如何呢,当她遇上唐三,还不是犹犹豫豫起来?至于你的女儿,不承认你这个母亲,与你对着干,也就在你临死之际才喊了一声‘妈’。”
“真是可怜。”末了,女人颇为惋惜地说。
“够了!”比比东狠狠地锤击了下地面,白皙的手上除了斑驳的血痕,现在又添红肿和泥土。红眸中杀意起起伏伏,罗刹神念的暗红浮浮沉沉,几经周折,最终,那双眸子竟是恢复了平静。
咳嗽了下,比比东撑着地,站起来了。她甩了甩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即使手上挂了彩,衣衫和湿发略显狼狈,她也将腰背挺得笔直,好似四周的火热已经影响不到她一样,从容地往前走。
“哦?”女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步履缓慢却坚定前行的,面容不太干净却带着点优雅的比比东,“你不恨吗?还是,你故作坚强?”
“呵,”比比东轻哼了声,“你无非是想干扰我的神智,击溃我的心防,让我自投罗网而已。”
“你以为你所说的这些,我自己不清楚么?”比比东一边努力昂首挺胸地迈步向前,一边声如玉石,清冷镇静,“正是因为我恨,所以我更不能被它们阻碍住。”
比比东即位教皇以来,平素总是以温柔的姿态示人,但眼下她的眉宇之间骄傲尽显,柔美的五官锋芒毕露,“早在接受这神位之前,我就做足了心理建设。本座,绝不会倒在这里。”
她之所以时隔两年才提起放弃罗刹神位,一方面自然是抱着多接触、熟悉雾韵的考量。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自从那次吸收完八万年魂环后,时常觉得罗刹神念不受控制,一不留神就会侵蚀她的神智,做噩梦的次数也多了不少,故而她这两年一直在想尽办法地逼迫自己去正视过去,让自己走出来,不然,那将永远成为她的致命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