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敷衍地福身,刻意将几株桂花挡在两人中间,隔着不近不远一段距离,“殿下不在那头赛诗,怎的到这里来?”
李赟察觉她的戒备立马顿住脚步,再往前显得急色,反倒伤了男人的尊严。
他淡笑道:“兄弟几个皆在各衙门帮父皇分忧,哪里来的诗性。话题起得沉重,不妨出来走走。”
絮儿掩在淡黄的桂花里笑,“那便不好打搅王爷清静,我先去了。”
眼见她说不到两句就要走,李赟哪里肯依。这地方全是皇后种的花草药草,寻常没几个人来。更兼此刻准备开席,宫人将宾客都往花厅里引,更不会有人打搅。
他拨开絮儿身前的桂花枝叶,神情有几分认真,“你躲我?”
絮儿也认真,皱眉皱得很认真。
她慢悠悠将花搁在一旁石凳,回身笑道:“王爷可知今日燕王妃在皇后跟前‘参’了我一本。说我中元节那夜在河滩与外男私通。”
说着眼风溜到李赟脸上,“中元节那夜,除了府中侍卫便只见过王爷。不过闲说几句话,就落得私通的‘美名’。这会子若被她瞧见,只怕说得更‘好听’。”
她摇头笑了笑,揪着一片桂树叶子拿在手上玩,“这种事情你们男人没什么打紧,落到我们女人身上就是滔天大罪,我可担不起。往后自会避开王爷,不要怪我轻慢才好。”
言毕果断转身,抱起桂花就往花厅走。
李赟的声音从后头响起,“那是个泼妇,不必理会。”
闻言絮儿回身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瞬间转变脸色朝他啐一口。
“呸!好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自家不检点,带累老婆时刻提防女人,恐怕连个省心觉都睡不着。噢,如今可好,在外拈花惹草仍不足惜,倒嫌老婆是泼妇。哪有生来的泼妇,都是被你这样的狗男人逼的。”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泼妇。
絮儿下定决心,趁着失心疯的由头,务必打消李赟对原主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小子总色眯眯看她,必定馋原主的身子,他下贱。
李赟被她鞭炮似的话珠子轰炸,耳膜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神。那张端肃的白脸,立时浮起一抹羞赧的红。
“竟不知你这样辣。”
见絮儿瞪着杏眼,嘴巴紧抿,胸口重重起伏。李赟觉得那是种小孩强装大人的逞能。骂的话虽辣俗,人却稚嫩得可爱。
李赟收起笑,陡然将话题扯得老远,“你喜欢辞弟么?”
“不喜欢。”絮儿几乎脱口而出。
生怕让她略一想,在心里翻来找去,挖出喜欢李辞的蛛丝马迹。届时吓没吓到李赟不好说,必然吓到她自己。
这厢李赟伏低身子,凑近一株曼陀罗花闻了闻,抬眸笑道:“我不喜欢萧云舒。”
絮儿白他一眼,“又不是我给你指的婚,犯不着和我说。”
李赟起身走近,悠闲地摇着折扇,“你不喜欢辞弟,却要嫁他。我不喜欢萧云舒,却要娶她。你和我皆是一样,身不由己。”
说话间那霜染的冷眸,微不可察地聚起两点悲愁。
须臾,他人已立在跟前,偏下眼正对絮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格外郑重,“我喜欢你。”
絮儿的心猛然一跳,展目看四下无人,捏拳狠砸他胸口,“要死啦!青天白日说这个。”
李赟被她打懵了,怔在原地品味那一拳,有些疼,不确定,又有些酥麻的痒。
他揉着心口笑,“好,下回夜里说。”
絮儿恶狠狠瞪去,将花束朝他的脸一挥,“少放歪屁!”
李赟偏身一让,没完全让开。脖间被嫩枝划出不深不浅的口子,往外冒着一线血渍。
他抬手一摸,刺痛里有些隐秘的刺激。
这伤来得正好,若能结疤就更好。往后每逢絮儿看见,必定会想到今次两人秘密又大胆的对话。
他对她的喜欢,总算有了凭证。
“你成日在外头鬼混,当畅哥儿如何?他不过三岁,正是要父母恩爱和睦的时候,你不说关怀她母亲,反倒见一个爱一个。既不喜萧云舒就别和她生孩子。白白生下畅哥儿做孽,你当他想要这样的父亲?”
絮儿早气得没了章法,指着李赟便骂。说是骂李赟,记起的全是童年时父母争吵的点滴。一时气急,眼眶便有些红。
李赟空张着嘴,半晌没出声。兴许被絮儿的愤怒感染,不由得想起幼时母后以泪洗面,对着昏黄的蜡烛哀叹,父皇又歇在新晋宠妃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