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炖煮得宜的萝卜丝根本不用牙齿咀嚼,舌头用力便能将其压断,鸡汁的鲜美被束缚在植物纤维中,萝卜碾压成泥的一刻,她心中升腾起了巨大的幸福感。
实在是太好吃了
在宾客们“不够吃”的抗议下,上菜的度终于变快了,肉菜可不是一道一道上的,像是王蔚吃过的牡丹溜鱼片还有牡丹肉片同时端上,两道菜与额外添加的几把公勺缓解了压力,大胆的女妓也同郎君一起加入了抢食的过程中,筷勺交错,在桌上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
“滋啦滋啦”油花迸溅的声音传入耳中,在烧烤技术达的唐代,对此声音,郎君们并不陌生,他们抬头看向端铁板上来的小厮,两眼放光。
烧热的铁板平放在矮桌上,薄如蝉翼的肉片已经打卷,与铁板粘连的部分烤得微微泛金,孜然、胡椒等西域的名贵香料均匀地洒在豚肉表面,烤前每片肉上还被用柔软细腻的刷子刷上了莫文远特意烹调的酱汁,汁水浸入肉的纹理,一旦咬开便能吸到满满的咸香。
王蔚那桌的铁板是莫文远亲自端上去的,他很给主人家面子,待众人看过肉片摆成的牡丹花之后,他便挥动木夹子分肉,小厮手脚麻利,蘸肉的酱料已放入小碟中,送到每人面前,等到肉也分到后,哪管烫不烫,噼里啪啦作响的油花会不会在衣服上留下污点,都先吃为敬。
莫文远含笑道“如何”
“啊呜啊呜啊呜”
“人间美味”
吃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四冷八热其实不算多,游宴上的菜哪次没有数而且除了正常的菜品之外众人还要喝酒还要吃蒸饼馒头,郎君娘子边吃边吟诗,听见好的句子还要记下来,每次都要吃一两个时辰。间隔时间长,就能吃下更多的菜,断断续续吃,也没有人会觉得撑。
此次却不然,在最后一道热菜上来时,郎君女妓已经酒饱饭足,郎君穿得衣服多宽大,还不显,娘子们则不然,她们打扮入时,有些可以用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早上来时,还腰肢纤细,盈盈不堪握,到现在,不管粗腰带细腰带都被绷的很紧,聪明点的把腰带松了又松,不至于太难看,不够聪明的,那就是腹部鼓出,圆润如同蛙腹。
女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能吃了
可恶怎么会吃这么多
最后的甜品果然是牡丹冻,郎君们不用说,尝过牡丹冻的滋味,欣然吃之,女妓们少有能品尝此等吃食的,再加上花冻做得漂亮,便是现代见惯了各种零食的人都被其颜值俘虏,更不要说是古人了。
郑婉婉看着牡丹冻,如临大敌,陷入了甜蜜的折磨。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思想斗争不到一秒,她就大义凌然地拿起了勺子,还是吃吧
甜品不算菜,吃了也不占胃
吧
前方人一边捂着胃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吃了,后厨的各位却已经瘫倒在垫子上,便是身强力壮手臂肌肉隆起的赵深善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怎么如此之累”
“不知,平日也是在后厨忙一天,就没今日累。”
“先歇歇吧。”
行动自如的只剩下莫文远了,他不仅毫无疲惫之态,还兴致勃勃,乐乐陶陶。与做豆腐不同,承办牡丹宴才令他迈出了理想的第一步,他感觉到自己踏实地走在成为名厨的道路上。
“师父不累”
“当然不累,师父是谁,从小便随大兴善寺的法师学习降妖除魔之术,精力无限,岂会被小小的宴会难倒”
莫文远听见徒弟的话都不好意思,他道“莫约是我跟随慧智师父学习拳脚功夫多年,更有气力,所以才不累。”他真心实意道,“诸位真是辛苦了,想吃些什么,我给你们做。”
“当真”
“炒饭即可,再配上蒸饼。我腹内嗡鸣,眼下只想填饱肚子。”
“只要是师父做的都行。”
莫文远先查看了后厨还剩什么食材,鸡蛋、火腿、香葱除此之外还有多余的米饭,他看四名徒弟东倒西歪倒在地上,就干脆做份大的扬州炒饭,除此之外还用铁板将剩余的肉类一锅煎了,煎熟后叫上酱汁,往扬州炒饭盖
四人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赵深善擅长做炒菜炒饭,别人看不出炒饭中的门道,他却能说出一二,勺子挖满金黄色的炒饭,放在眼睛下细细打量“好一碗炒饭”
颗粒金黄,葱花沫均匀地洒在米饭粒间,最能看出功底的是鸡蛋,莫文远炒出来的鸡蛋不是块状的,不是粒状的,而是丝状的
米饭与鸡蛋完美结合,肉浇头中的酱汁在米饭里中缓缓流淌,周淼干脆把肉粒汤汁与基底均匀搅拌,样子难看点,香味却更加浓郁。
王蔚在厨房间前探头探脑“尔等在吃何物”
“炒饭。”莫文远主动招呼道,“可要来点。”
王蔚伸手托住自己滚远的肚皮,理智告诉他,他的肚皮已经要撑至涨破,不能再吃了,但情感上,他却想要吃,炒饭的香味时刻勾引他,理智搭建的堡垒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崩塌。
“那就吃一口。”他的表情痛苦,似垂死之人进行挣扎,“就吃一口”
赵深善等他看着他眼神都不对了,他们几乎要化身护食的老虎崽子如此痛苦,就别吃啊他们可不比宾客,忙了一上午,什么都没吃,现在来个要和他们争炒饭的,怎会和颜悦色对他
莫文远比较宽容,他道“行吧行吧,给你一口。”他还体贴地叫浇上卤汁。
王蔚欢呼着扑到台前,如小猪仔般呼哧呼哧把米饭吞下去后称赞道“不愧是莫小郎君,便是米饭都能做得如此之香。”
他幸灾乐祸道“你是不知道牡丹宴给那群假正经带来多大的震撼,平日里一个个都恃才傲物,自认很有诗才,遇上美味的吃食,诗才怎都被浇灭了到宴会结束,即便是平日里撺掇着喝酒做诗的,也一句诗都没吐出,甭管好的涝的。”
他总算知道以往宴会为何会如此难熬,为何众人都交杯换盏,互相劝说作诗,还与女妓玩文字游戏,定是因为菜不够好吃要是好吃了,谁都拼命往嘴里塞菜,宴会全程安安静静,谁要有兴趣附庸风雅
想到这他仰天长叹唉,要是莫小郎君多在洛阳留几月就好了
王蔚扬眉吐气离开宴席,被落下之人面色古怪。他们惯是看不上王蔚的,只觉得对方家世好却是混不吝,书也读的少,每到宴会玩不了文字游戏做不了诗,一点公子哥的气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