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后。
身上散着点湿热水汽的少女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银色的镣铐束缚住固定在椅子上,身上某几处地方还贴有磁片和与之相连的线。
黑色长披散在身后,有几缕落到了椅子背后那一面,若即若离地悬挂着。少女靠着椅背,似倦怠地耷拉着眼皮,只从垂落的睫羽间泄露出一点幽微的光。
在这五个小时里,林芙就地打了个盹,随后让茉莉打开一间淋浴室,简单地冲洗了下,把头吹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茉莉站在一旁走着流程:“抱歉,为了防止你在测试中的情绪过于激动,我们设置了一点保险措施,避免你伤到自己或他人。”
林芙略微一点头,没说话。
茉莉:“好的,那么我们现在便开始第三项测试。”
“你的大脑就是最佳的放映室。”
“闭上眼,全程所需的现实时间共三分钟……”
……
第一眼,是一名剪着齐耳短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欧式的公主裙,大约四五岁的模样,她坐在一架钢琴面前,精致可爱的面容紧绷着,显露出一点抑制不住的紧张。
肩展直背,是很端庄标准的坐姿。但这样的标准放在这样小的一名孩子身上,让本就容貌出众的她,越像是一个被摆放在橱窗里的娃娃。带着一点逼真的似人的异样感。
她开始弹奏钢琴,流畅优美的音符从指尖流淌而出。
钢琴旁站着一位妆容精致、衣着时髦的女人,她勾起红艳的唇,满意地看着女孩,像是在看一件雕琢完美的艺术品。
但突然,原本完美的音符里出现了一个错音。
女人面色骤变,如同夏季突至的暴雨,她猛地伸出手,毫无预兆地用力按下钢琴琴盖——
“蠢货,你又弹错了!你这个下午已经弹错五次了!!”
在女人厉声的责骂中,女孩出声声惊恐尖利的哀鸣:
“好痛!妈妈!妈妈!……”
黑色的牙齿恶狠狠地咬在娇小细弱的手指上,在那片白里榨取出粘黏的红,伴随着骨骼摩擦碎裂的难听声响。
—
一张张试卷铺在褐色的桌面上。
雪白的纸张上写着很多个“1oo”,就显得其中的“98”异常突兀。
还是那名小女孩,她看着似乎长大了一点,跪在书桌前,双手紧握,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坐在皮椅上的,那个面容严肃得有几分病态的男人。
“亲爱的,我有吝啬于在你身上花钱吗?”
小女孩想要沉默,但沉默需要付出的代价让她妥协地摇了摇头。
男人从皮椅上站起身,“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计算题你都会答错?”
小女孩双手开始止不住地微微抖,她鼻端酸,眼眶慢慢地红了。
“对、对不起爸爸。”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男人语气严厉,“你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亲爱的,你是在哭吗?”
小女孩慌乱地摇摇头。
男人嘴角下抿,大步走到女孩面前抬起她的头。
“……亲爱的,你的性格真的是太糟糕了。瞧瞧,你又开始哭了。”男人不耐烦地用力,手一甩便将女孩掼到了地上。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软弱!”
男人像是被激怒般地怒吼出声,随即原地踱步片刻,紧接着便从腰间取下皮带,随意对折了一下便抬起往女孩身上抽打。
“不许哭!听到没有!眼泪是最廉价无用的东西,我真想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眼泪是什么?
是最厉害的妖魔,只需要一点点,它就能让一个自持矜贵的男人变成无能的暴躁狂,把从各处积压的愤怒,泄在他心知无力反抗的对象身上。
她是他们的孩子?
不,他们是不容一丝质疑与反抗的主人,而她是一件可以被替换的玩具。
所以她得乖顺,再让自己拥有足够的“价值”。
但尽管是这样,他们依旧把她丢弃了。
他们有了新的玩具,是一名男孩。
而她被丢进一个狭小的房间,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去规定的地方活动,如果哪一天的餐桌上没有剩菜,她就得去找管家恳求一点施舍。
他们视她为耻辱,但又因为对私物的占有欲,不肯放她自由。
她一天天长大,无声地看着。
看那名男孩因为过于顽皮不爱学习被送走,看女人的肚子又一次肿大,看他们在客厅争吵指责对方的不忠,看他们离开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记得这间房子里养着一个会呼吸、需要吃饭的玩具。他们每月定时打钱给管家和保姆,让他们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但五十多岁的老管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保姆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已经十二岁的女孩又一次躲开老管家犹犹豫豫试图触碰的手,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剩菜剩饭回到房间,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