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政語小時候一樣。
七八歲的時候,政語還沒有形成科學的世界觀,一度將施羽京認作一年四季都工作的聖誕老人、不屬於大雄而屬於他的哆啦a夢。若是說政宗實和施羽京都很了解他,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人,政宗實則是永遠保持自身的威嚴,對他有愛無寵,過分的要求和願望(譬如非要在某個非節假日的時間去國外某個哈利波特的主題樂園),政宗實抽不出空,會讓他妥協換個時間,但如果對施羽京叔叔撒嬌,施羽京就會請假帶他去。
最後也的確去了,政語記得,在主題公園裡玩得很盡興,回來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政宗實不允許他找羽京叔叔,說他耽誤了叔叔的工作項目。
政語把聊天記錄翻到了去年差不多的時間,他發現,即便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兩三條留言,一年的記錄也並不多,一下子就能看完了。
而政語每天都會收到朋友們一堆消息,也包括大學各種各樣的群聊,免打擾之後,他看不見這一條壓底的信息是常態。
看著最近的這條消息,是俱樂部破冰宴那天發的,從那天到現在,除了那日受他爸委託,施羽京給「輕微腦震盪」的他做了一次晚飯,兩個人的交談只是圍繞晚餐食材,施羽京那日也很忙碌,吃完飯後一直在對著電腦處理工作,政語便藉口頭疼去睡覺了,他不知道施羽京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但之後沒有再主動聯繫過他,也沒寄什麼玩意兒來。
夜裡沒什麼人在線,他發出去給朋友們的消息得不到及時回應,政語又睡得很充足,神智清醒百無聊賴,點開施羽京的頭像,朋友圈是熟悉的僅三天可見,但是昨天晚上發了一張照片,裡面有好幾個人,都穿著很正式的服裝,施羽京也在內,是參加了別的城市的市級會議。
政語把這張照片放大看了一下,照片裡是施羽京的側臉,施羽京這些年好像比以前還要年輕,也不知道是不是政語的錯覺。
五六年前,施羽京帶企業賺了很多,這期間有政宗實的幫助,也有時機恰當、那幾年經濟形勢好的緣故,施羽京所在的外貿行業風生水起,他便賺得盆滿缽滿。
施羽京日日面帶春風,保養極好。
隔三岔五——字面意義上的隔三岔五——每一周,施羽京都給政語送東西,頻率比現在高兩三倍,政語那會兒還在念中學。
政語中學時就踹飛了半個櫃門,他爸也不干擾他的性取向,政語有意無意表達出自己男女皆可之後,政宗實就告訴他,打算和羽京叔叔去國外領個證走個流程,日後等他再長大些,可能會一起移民,至於政語願不願意移居國外,選擇權在他。
與此同時,他爸也準備和施羽京同居了。政宗實打算給政語單獨買一套房,頗有子女和父母分居、不要互相打擾的意思。
平常人家,小孩長大之後獨居再正常不過,政語對此並無異議,儘管心裡難受,難受的卻也不是因為和他爸分開住。
當時施羽京是有他家的鑰匙的,施羽京時常出入他家,政語讀中學也並沒有住宿,政宗實覺得學校伙食不好。他們經常接觸,政宗實忙的時候,施羽京會陪他。
年紀小小的政語幾乎就要接受施羽京和他爸的關係就這麼黏著下去了,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天,施羽京突然不來了,憋了半個月,政語才問他爸,施羽京最近去哪了?
政宗實先是糾正政語的稱呼,不要直呼其名,隨後很平靜地告訴他:「不如你自己去關心一下叔叔好了。」
政語沒表現出自己有多在意施羽京,照樣上學放學,某日回到家,政宗實留言說公司忙幫他點了外賣,讓他自己一個人吃了以後洗洗睡。
政語放下書包,找到鑰匙把政宗實鎖在柜子里的私人手機偷了出來,撥通了施羽京的電話,施羽京接的很快,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餵?政總。」
「是我。」政語開門見山,「最近怎麼沒見到你來?」
「……小語啊。」施羽京明顯一愣,同時語調微微抬高,一副對小孩說話的口吻,政語很討厭施羽京這麼和他說話,他曾經無數次強調他不是小孩了,施羽京也只是付諸一笑。施羽京問他:「你想叔叔來嗎?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沒有困難,」政語鍥而不捨,「你怎麼不來了?」
「我……」施羽京似乎也不願周旋,只好說,「我和你爸爸不打算同居了,現在的關係也很好,所以以後來的會少一點,你要是想找叔叔玩,隨時讓你爸爸聯繫我就好了。」
政語沉默了幾秒,他暫時理解不了長輩們為何總這般善變,他問:「你不喜歡他了?」
「……你還小,這些問題——」
「算了,當我沒問。」政語不喜歡聽施羽京說這些話,「是我爸提的?」
「不是,是叔叔提的,政總很好。」施羽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也就你覺得好。」政語想直接把電話掛了,可又有點不忍心,安靜良久,政語又問他:「你難過嗎?」
「小語。」施羽京岔開了話題,「你吃飯了嗎?還沒吃的話,叔叔幫你喊個外賣送過去。今天公司事情多,沒辦法帶你出來吃。」
話里話外的不願談,只是因為他還小,他不懂,他是小朋友,他只需要吃飽穿暖就夠了。
政語氣得把電話掛斷,掛斷之後,政宗實給他點的外賣很快就送上來了,政語沒動,政宗實回來之後,看他沒吃飯,問候了幾句原因,政語死都不肯說,政宗實知道他在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