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冥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她人正躺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库里,就在电梯门边上。邱雨菲卧在她的旁边,被值夜保安的手电晃得直眯眼睛。
“诶,诶!小姑娘!还清醒吗?”保安大爷的声音传过来,初时模模糊糊,很快又变得清晰,“诶这都叫什么事……没事吧?要我叫救护车不?”
“……”
许冥听到“救护车”三个字,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忙摆着手坐起身,才刚一动弹,又觉一阵头晕脑胀,胸口酸胀得直想吐。邱雨菲比她状态要好一些,忙伸手将她扶稳,只说两人是吃夜宵时喝多了酒,好说歹说,总算是先劝走了热心的保安大爷。
目送着对方离开,邱雨菲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我去……”她回头看看身后的电梯,面上犹带着几分恍惚,“冥冥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做了好可怕一个噩梦……”
“梦你大爷。扶我起来。”许冥难受得皱起了脸,“怪谈区域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现在抓紧回去躺着,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淦,所以还真不是梦啊。”邱雨菲脸色又是一变,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又面露古怪,“我的工牌呢?里面的东西,难道是不能带出来的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许冥随口应了一句,同样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微微蹙起了眉。
不光是她俩的工牌,她之前抱在怀里的电脑也不见了。九号规则书倒是还在,又回到了她的包里。
怪谈区域里的寻常物件是无法带到现实的,这点许冥心里有数——可那台电脑呢?
许冥也想思考,可脑壳实在太疼了。邱雨菲试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吓得叫出了声,赶紧将人扶出了地下车库,拿出手机,开始叫车。
“诶。”就在被她扶到人行道上的时候,许冥终于忍不住开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包,“邱雨菲,你看,这包是什么颜色的?干净吗?”
“?”邱雨菲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又瞟了下她的包,飞快道,“白的啊,干净得很,怎么了?”
“……”许冥没再说话,只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她的视野里,那个被邱雨菲称为“干净得很”的白包,此刻正染着大片的血色,暗沉浓郁,腥味扑鼻,兀自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再往周围一扫——
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里,站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儿,脖子以古怪的角度扭曲着,脑袋时不时滚下,又被她迟缓地捡回;再远点的马路中央,一个**岁的小孩正麻木僵硬地站在马路中央,一辆辆疾驰的电瓶车从他半透明的身体里穿过,他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在红绿灯跳转的时候,会如同惊弓之鸟般,猛烈地转动下头颅。
“……”
许冥沉默地收回目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好消息,她们应该是真的从宏强逃出来了。
坏消息,她那双见鬼的眼睛,似乎又回来了。
不带白痴滤镜的那种。
恰在此时,邱雨菲的手机忽然叮叮叮地响起。她慌忙低头看起消息,顺手拍了拍许冥。
“是嘉怡姐!她拉了群,正在问我俩的状况。”邱雨菲道,“特别问了下你,说给你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许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手机,摸出来一看,果不其然,连机也开不了,成砖了。
“要死,那我等等车钱都没法付……先记你账上啦。”许冥疲惫地啧了一声。正好这会儿邱雨菲叫的车靠了过来,她摇摇晃晃地坐进后座,艰难开口:“师傅,麻烦加一个地址。北湾大道绿竹花园27……唔!”
话未说完,脑袋又是一阵抽痛,太阳穴跳得仿佛要爆炸。邱雨菲赶紧把她摁到了椅背上:“行了行了,这样谁敢让你一个人回家啊,今晚先去我家吧。”
许冥本想拒绝,但实在难受,想想还是点了点头。车子很快启动起来,她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只觉意识在不断下沉,却听旁边刷着手机的邱雨菲忽然“啊”了一声。
“冥冥老师!”
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的是邱雨菲诧异的低语:
“嘉怡姐打听到了——
“老李,真的出事了!”
*
老李死了。
一件相当令人无奈且痛心的事。但对他们这些刚从宏强逃出来的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真正让邱雨菲惊讶的,是老李的死因。
……他是死在自己家里的。
“据说是下午前往拍摄地的时候忽然不舒服,带队的王哥就让他先回去了。结果就在自己家里猝死了。”
又两个小时后,邱雨菲租住的小屋里。
邱雨菲仰躺在床上,手上还在不停地刷手机。她的旁边,是睡了两个小时后总算有了点精神的许冥。
后者正在用邱雨菲的笔电挑新手机,闻言蹙了蹙眉:“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参加宏强怪谈的拍摄?”
“不光如此。”邱雨菲腾地坐起了身,“而且你猜怎么着?”
“嘉怡姐已经问清楚了,她说我们公司要去拍的那个废楼,其实根本就不是宏强的楼——那只是一栋普通的待拆危楼,是网上有人拿着它的照片牵强附会,硬把它和宏强联系在一起的!”
许冥:“……”
也就是说,老李的死也好,他们公司也好,实际上都和真正的宏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们甚至连单方面的业务往来都够不上,撑死就是个蹭热度的关系,还是蹭热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