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奇怪。
在听过汤萍的一番话后,钱潮对世家之中的事情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尤其是李简痛殴了几个不长眼的世家子弟后,他对世家子弟开始的那份敬畏也去了好多,但是那个月白袍服的少年气质非同一般,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显得鹤立鸡群,又被他这样恶狠狠的盯着,钱潮不禁心里也惴惴不安,自忖自己不可能与那个人有任何的过节,那么那个月白袍服的小子如此这般的厌恶自己,十有八九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吧。
想到自己无缘无故的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钱潮觉得背上有几条虫子在爬,很不舒服。
“喂,那两个一起上来的,一个白袍子,一个紫袍子的,你认识吗?”钱潮落了一子,问道。
汤萍向后扫了一眼,暗道竟然真的来了。
“哦,他呀,恩,知道一个,就是那个白袍子的,姓秦,好像叫秦随诂,一个世家的孩子。那个紫衣的不知道是谁,怎么了?”
“还能怎么,他都盯了我半天了,恨不得吃掉我,我又不认识他,肯定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汤萍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一个恶作剧一样的念头就在心中升起,她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同自己一般聪明的家伙,心里却在掂量这小子的份量。
“恩,是和我多少有点儿关系,他们秦家也是一个大世家,曾经托人向我家求亲,想让我将来嫁过去,嗯,就是定亲,开始我家里的长辈们同意了,不过我六爷爷知道这件事后,很是反对,闹了几次,逼着家里把亲事退掉了,两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几乎成了仇家。”
汤萍说完眯着眼向钱潮一笑。
“啪”的一声,钱潮手里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所以他也才去五灵宗继续缠着你?”
钱潮声音有些干涩的问,这都什么事儿啊,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人家想要娶回家的未来媳妇儿,自己还坐在这里有说有笑的跟她下了半天棋,还叫人家看在眼里,怪不得看自己的眼神跟刀子一样,真是不妙啊。
“那是他的事,反正我不愿意嫁到秦家,将来嘛也不会嫁过去,他去宗门最好离我远一些,不然有他好看的。不过呢,大世家的孩子都有那么一股让人讨厌的劲儿,就是我家得不到的,就算烂掉也不能让别人碰。”说完汤萍狡猾的眨了眨眼睛“明白了?”
“你原本知道他会来的,对吗?”钱潮感觉自己似乎不小心踏入了一个陷阱,他看着汤萍,觉得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当真不好揣摩。自己开始还觉得这个小丫头好说话,看来是看走眼了,难道世家的孩子都这么古怪,一开始她就准备作弄自己,看自己的好戏吗?
两个小人精的第一次交手便在这里开始了。
汤萍把身子坐正一些,盯着钱潮说道:“他们家向我家求亲,这个很平常,世家之间通过联姻来巩固关系,就好像世俗间的君主还总是把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储君呢,都是一个道理。不过呢,我可不想将来嫁给秦家那个小子,幸好我六爷爷疼我,逼着家里退掉了这门亲事,又把我带进宗门。
两家嘛,面子上自然不是很好看。那个秦随诂嘛,是不是他家里的长辈逼着他去五灵宗的,这个我可不清楚,可就算他不来,秦家这次也会有人来,未必就比他和善大度,见了我,见了你,差不多也是那个样子,这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不过,依着我所知的那个秦家小子的脾气,他大概会来找麻烦,若是找上我,我自然可以让他吃苦头,可要是找你麻烦,钱小子,你怎么办?”
说完这话,汤萍就深深的看进钱潮的眼睛里去。
汤萍的意思很明显:你是求我一会儿庇护你呢?还是要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汤萍的年纪与钱潮相仿,但是经历却不简单,本身她就同钱潮差不多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加之在家族中的历练,让她早已经成了一个小狐狸一样的存在。
自从钱潮进来后又坐到自己身边,两人又是吃点心又是下棋,汤萍自是知道钱潮的心思,很简单,这个出身世间的钱小子无意间窥破了自己的出身,想借助自己家世来求个一路平安,所以才小心翼翼又不伤自尊的讨好自己。
不过无论是在言谈中还是在棋局里,汤萍都现这个叫钱潮的小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几乎可以和自己比肩,甚至在棋力之上还隐隐的胜过自己,这可让这小丫头起了争胜之心。
应该说开始汤萍还是很开心,她自小就没有什么玩伴,同别人一起玩耍的感觉很新奇。
但是如果钱潮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番作为只为了求个庇护的话,汤萍说不得便要小看钱潮几分。
心智不错,也机灵过人,但性格若是懦弱猥琐,又或者是个爱见风使舵的人,那钱潮的成色在汤萍心中可就大打折扣了。
如果钱潮开口求自己解决这个就要到来的麻烦,汤萍肯定会帮忙,只不过以后钱潮对她来说就算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倒要看看你这个聪明的家伙究竟几斤几两!
不过她又微微有些后悔,感觉有些不忍,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出格了?怪不得自己在家族同辈中没有要好的伙伴。现在想想有的时候真的没必要那么苛责计较,随意一些,说不得自己在家族中的日子会过得很舒服,她在心里叹道。
钱潮已经知道自己被这个妖精一样的丫头看了个通透,也不羞恼,毕竟是自己主动到她这里来的,也是自己打她的主意在先,既然两个人都是人精,那么就不必再作伪下去,互相平等视之便好。
在家之时,他的性格在旁人看来很像他的娘亲,机敏伶俐,但其实骨子里,全是他父亲的倔强坚忍。
大不了被打一顿!这里的人他只认得一个汤萍,还是个小妖精一样的人物,这个小妖精打定主意要拿这件事来掂量一下自己,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与她平起平坐呢。
初入仙途的钱潮虽然害怕,但是更不愿被人看低了,何况还是一个小姑娘,那样他会很难受,会一直很难受,比挨打还难受。
不行!必须一开始就要和这个小妖精平起平坐,输了这一阵,以后十阵八阵都扳不回局面,这一阵就要让这个小妖精对自己刮目相看,这一阵也要让那些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害怕自己,让他们以后见到自己就要心里毛,想打自己的坏主意的时候就会先顾忌三分才行。
要达到这个目的,一会儿不管谁过来找麻烦,若是动起手来,一定要把他打疼了,打狠了,打得那些人都害怕才行。自己的身量不高不壮,力气也不大,这一点有些吃亏,不过估计有人来找麻烦大概也会因此小看自己,那就好,不过自己还是很可能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那就只能想主意阴他了,自己示之以弱,然后找机会,只要动手就不让对方翻身,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只是……这个汤萍值得自己这么做吗?
以钱潮的年纪和阅历,不可能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在宰相府中,由于他的父亲乃是庶出,因此钱潮在一帮孩子中地位并不高,那些长房嫡孙中倒也有和汤萍脾气差不多的,这样的孩子虽然性格古怪、自视甚高,其实也好对付,寻个机会、使个手段让他明白自己也是不好对付的,日后相处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个汤萍想来也差不多。
况且她的身世对自己来说真如一棵参天大树,日后说不定就会给自己一些臂助,唉,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想它做什么。
但眼前自己面临的,却真不能退缩,自己若是畏难躲到一边去,或许可以躲过一场麻烦,但那样的话,不但那边那些世家的小子们看不起自己,眼前的汤萍大概以后也不会正眼看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若真这样做的话,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钱潮便打定了主意,现汤萍还在盯着自己,便说:“还能怎么办,他们要真是找我的麻烦,若能理论就和他们理论,他们若不讲理,我就跑,我跑得可快了,几圈下来就能把他们累趴下。”
说着伸手去捡拾棋盘上自己掉落的那枚棋子。
都是人精,钱潮话虽这样说,但汤萍从钱潮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心想一会儿看你自己怎么办,便伸手一把打在钱潮的手背上。
“那枚棋子已经在棋盘上了,落棋无悔懂不懂!快放回去。”
那一步棋若算数可真是一步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