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嬴政提到了自己,江寧立刻行禮問安:「趙君,婤夫人。」史書中姓名不詳的趙姬姓婤,家族因定居在趙國,故以趙為氏[2]。
趙姬一臉欣慰:「多虧你了,寧。有你這樣一個忠僕,是政兒的幸事。」
「夫人過譽了。這一切都是小人應該做的。」江寧說了一堆場面話表明忠心,天知道她有多討厭說這些。
「帶孩子們去換衣服吧,早些歇息,剩下的交給為父。」趙父對著趙姬說道。
趙姬頷,帶著她和小陛下離開了。只不過在離開前,江寧瞧見了趙父蹙著眉頭的樣子,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救人容易安置難,趙父打算怎麼安置他們呢?
愁緒頓時攻占了大腦將瞌睡蟲擠出了大腦,越想越煩的江寧從床上坐了起來。
「算了,我去吹吹風。不然我的cpu今晚就得燒壞。」
江寧掀開了被子推開了門,潔白的月光便撲面而來。冷白色的月光點亮了漆黑而又陌生的世界,影走雕欄畫壁,風過石窗長廊。緩緩的流水聲在耳邊響起,帶走了盤踞在心頭的煩悶。
江寧沿著長廊慢慢走著,與水中的個月亮結伴而行。
倏然,她聽到了女人無助地哭訴:「阿父,昔年家中遭難,是女兒不惜與人為妾,救家族於水火之中。如今落難,阿父為何不肯收留我?」
「為父只是讓你去信都暫避風頭,何時說了不管你?」
「阿父是怕母親回來無法交代嗎?」
「你——」趙父欲抬手打人,卻在看到趙姬含淚的目光後停在了半空。在這一瞬間,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家主變成了有心無力的父親,「是,你阿父我就是無能,現在整個趙家都靠著她撐著,我能如何?」
一滴淚從趙姬的眼眶滾落,撲進了趙父的懷中,悲痛地叫了一聲阿父。
看著兩人的樣子,江寧心中便猜出了七七八八。趙姬的生母估計已經不在了,繼母不慈但頗有能力已經架空了趙父,現在趙父能接應他們,恐怕是因為這位繼母不在。
身後的房門忽然開了,江寧回頭一看便瞧見嬴政。
「小公子?」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她不知道小陛下是剛剛醒來,還是站在這裡聽了著有一會兒了。
小陛下抱著竹枕,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黑黝黝的,讓人聯想到了失孤的幼鹿。銀白色的波光落在小陛下的臉上,襯得對方的臉格外的蒼白。
過了許久,小陛下才對她說道:「寧,我有些睡不著。你能給我講故事嗎?」
聞言,江寧便已經確定嬴政將母親與外祖的話聽了個全,而且也斷定自己對於外祖而言是個麻煩。否則,他的臉上不會露出這種失落脆弱的表情。
現在想想,被父親拋棄、外祖嫌棄不過是苦難的開始,之後他要面對的是比這更兇險、更誅心的苦難。
「好。」江寧斂去同情的目光面露微笑,帶著嬴政進了屋,「今天我們講太子長琴的故事。」
晚風陣陣,吹得樹影搖曳,床上傳來小孩子均勻的呼吸聲。她替小陛下掖好了被子。在看到小娃娃的睡顏後,她忽然有些感慨,人之一生多災多難,但是像始皇帝這般「眾叛親離」只怕是少之又少。
若非心性堅韌,只怕早就被這苦難的洪流吞噬殆盡。又何來橫掃六國,一統天下的大秦帝國呢。
她揉了揉小陛下的頭,在心中吶吶自語道,辛苦了。
天還未亮,江寧是在睡夢中被人叫醒的,她搓了搓眼睛,一抬頭便看到穿戴整齊的家宰。
「家宰大人?」江寧愣了一下。
家宰:「快收拾一番,我送你和夫人公子出城。」
江寧這才反應過來,趙父要趕在繼室回來前安排好趙姬母子。她忙著起身道:「小人這就收拾。」
家宰對於江寧這種不多嘴的性格很是滿意。做下人的最忌諱的就是多嘴多舌,搬弄是非,給主人家添麻煩。他點點頭告訴江寧收拾完,便去院子裡等他們。之後便離開了。
江寧收拾完行李,便推門走了出去。天蒙蒙亮的,粘在樹上的知了高歌夏日的美好。稀薄的霧氣瀰漫在院子,白霧纏繞在翠綠的枝條上。露珠順著葉脈滴落在青石板上,又順著石板的縫隙流進毛茸茸的青苔中。
她用腳撥楞著小石子,邊打發時間邊等著趙姬母子。
長廊中隱約傳來說話聲,她停下看了過去,只見趙姬母子與趙父家宰遠遠地走來。瞧著趙父拉著女兒的手細細囑咐。
而趙姬變回了端莊大方的富家小姐,貼心地安撫父親。全然不見昨夜的咄咄逼人。
家宰出言打斷:「趙君,婤夫人我們該出發了。等霧氣散了,只怕是不好出城了。」
趙父聞言拍了拍趙姬的手,安撫道:「別怕,里的里正是你阿母的舊識,為人老實能幹。有他照顧你們母子我很放心。放心,等時局穩下來後,我會派家宰常去看完你們的。」
「是女兒不孝,讓阿父費心了。」趙姬輕聲說道,「阿父也要照顧好身體。」
父女二人依依惜別後,四人便從趙府的後門出去離開邯鄲城。本來江寧還好奇為什麼要在人煙稀少的清晨出城,這樣豈不是會很顯眼。
但當她看到城門口早有兵卒等待時,她才明白,哦,原來趙父用了跟呂不韋一樣的套路,買通看守城門的官吏,讓人放他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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