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宴不由得想起了书中曾有这样一句话: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用来形容这双手实在恰如其分了。
正在此时乐吟走了进来,道:“已戌时了,陛下晚膳也未进,可要叫小厨房做些?”
沈宁昭点点头,道:“多做一些,顾大人也在这里一起用了吧。”又接着说:“把案上的食盒拿过来。”乐吟提了食盒过来,把雪花酥拿出来,摆在一边。
“这雪花酥是太后亲手做的。”沈宁昭把碟子往顾池宴那边推了推:“顾大人陪朕下了这许久的棋,怕也是饿了,先垫垫。”
顾池宴抬手阻止道:“不可,太后亲自做与陛下的,微臣愧不敢当。”
“这么许多,朕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方才赢了朕,只当是朕赏你的。”
沈宁昭这样说顾池宴不好再推辞,只好尝了一块,顾池宴许久不吃甜食了,雪花酥里放了许多果脯,甜里透着微酸,再裹着奶香,入口即化。
可这甜化进脏腑里,却怎么都进不去心里,顾池宴手指尖有黏腻的糖渍,像他六岁那年化在手心里的蜜桃酥酪一样,黏在手心里,洗了多少遍,都洗不干净。
“顾大人怎么了?可是吃不习惯?”许是顾池宴沉默了太久,沈宁昭忍不住开口问道。
“微臣许多年不吃点心了,太后的厨艺不凡,这味道,让臣想起了臣的母亲。”顾池宴掩去了眼中的痛楚,再抬眼时仍是清邃。
顾池宴主动提起他的母亲,倒沈宁昭没有料到的,她的手顿了顿:“是朕考虑不周了。朕年纪小,没能亲眼目睹顾夫人的风采,实在遗憾。”沈宁昭放下茶盏,又道:“顾夫人一介弱女子,却能于城头之上,面不改色,击退虎狼之师,实为女子表率,叫人佩服。”
顾池宴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陛下谬赞了。”
“顾大人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想必儿时过得很是艰难,”沈宁昭突然抬起眼,直视顾池宴,单刀直入地问:“恨北岐吗?”
顾池???宴一愣,看向沈宁昭,后者不动,任他打量。
“恨。”顾池宴的声音低沉。
“你该恨,顾家也该恨。”沈宁昭面目平静,眼神却透出少有的锐利,声音没有起伏,却掀起了浪:“朕同你们一同记住这份恨意。”
顾池宴一顿,抬眼看去,两年前的那种感觉又来了,眼前这个单薄漂亮的少年,黑暗的背后探出一双手,翻云覆雨,搅弄人心。
“漠北边境已打了几十年,朕希望,会有一天,大邺的铁骑踏穿邬祁山,把北岐变为大邺的北岐郡。二十四城再添一城,从此再无战乱。”
沈宁昭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崭露锋芒,他似乎褪去了一切伪装,就这样光明地站在他眼前,毫不畏惧任他打量。
沈宁昭太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了,她怀着狡猾的坦荡,叫他也不得不拿真心来待。顾池宴心中震动又有些隐秘的振奋忻悦,他起身,拱手道:“来日方长,微臣与陛下一同静待时机。”
两人吃了晚膳,又下了两局棋,夜更深了,皓月当空,云如雾气一般,在墨色的夜色里缭绕,月色如霜,再添寒意。
宫灯照亮了朱红的宫墙,和墙边墨绿的翠柏,成了这夜色里最后一抹颜色。
快到子时,顾池宴才离去,东陌一直在东安门等着,冻得双手双脚都麻木了。已宵禁了,马车的车轮声与马蹄声在无人的街道上尤其突兀。
顾池宴坐在马车里,手里提着一盒食盒,那是刚才临走之时,沈宁昭给他的,甜腻的雪花酥和蜜桃酪。
顾池宴手指在食盒提柄上一下一下的划过,今夜进宫觐见来得突然,沈宁昭好似故意把他留着,他在筹谋些什么?
行至崇文门大街,一阵屋顶瓦片窸窸窣窣之声,声音虽轻,却逃不出练武之人的耳朵。顾池宴警觉后,突然了然地勾了勾唇角。
“公子!”东陌隔着帘子轻声提醒。
“嗯。”顾池宴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叫人听到了。
“什么人?!”东陌的应声而起,一跃而起,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三个黑衣人被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人低声喝道:“不想死,就别挡道。”
东陌不与他们废话,足间点地腾空,翻掌为刃,正面朝他们袭来。黑衣人拔剑以对,杀招立现。四人在空中腾跃翻飞,东陌招数灵活,躲过黑衣人的利刃,瞅准时机,扭身双掌劈打在其中两人身上。
那两人从屋檐下滚落,一人后脑摔在台阶上,立刻不省人事,另一人想要爬起来却被东陌夺剑横在脖子上,那人自知自己逃不掉,心一横咬破了牙齿里的毒药,立刻便吐了黑血,倒地而亡。
东陌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查看,最后一个黑衣人便趁机逃窜,要看就要追赶不及。
顾池宴从马车里飞掠而出,身影如鬼魅一般几个纵跃便挡在了黑衣人身前,凌空一掌把人打翻在地。
东陌趁机而上,踩住他的胸口,卸了他的下巴,便是叫他想求死也不能了。那人还想挣扎,东陌直接劈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