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嘴,将殿中众人目光带向了后席那位未出阁的贵女,恍然,原来竟是亲王妃的远方侄女。
亲王妃唉了一声,“我这侄女,也叫人愁啊,十八了还未曾婚配。”
“也到了摽梅之年啊。”延太后点头,目光微闪,“是个好孩子。”
亲王妃见太后起了兴致,笑容愈发谄媚,又多言了几句她爱听的话。
若是趁此机会,侄女得了太后青睐,亲王府便能顺利将人送进后宫了。
郡主亦是卖俏言趣,逗得延太后连笑揶揄,而那名贵女出口成章,引得延太后连声赞叹,一派其乐融融。
虞馥默默拓压香末,制出一枚漂亮的篆纹。她静坐不言,与热闹的家宴格格不入。
鸣鹿眼里闪过气愤,怎能她们享乐自欢,她家小公主却一旁孤零零地制香?
虞馥安抚地拍了下鸣鹿的手臂,又继续握着香帚,清理篆具上的粉尘。
很快,白瓷小香炉内散发出馥郁,烟缕轻盈溢出。
可除了她,长信殿内此时无人关注熏香。
虞馥单手懒懒地托腮,提着箸,时不时戳几下香灰,松散助燃。
边戳着,目光忍不住又看向那座琉璃屏风。
她的神思逐渐游离在这场茶话会宴之外。
早就注意到,屏风上雕琢着一幅巫山神女图,堪称鬼斧神工。
大小气泡漂浮游走于琉璃内,五色斑烂,流云溢彩,神女宛若有着生命一般,立体而真实。
长信殿宫人走过琉璃屏风时,皆是小心翼翼,生怕碰撞到。
它实在过于特殊,虞馥进殿请安时便被吸引,觑了好几眼,现下又是好奇地盯了许久。
“陛下如今娶了姜国公主。”忽然,耳边传来亲王妃故意抬高的声音,将虞馥思绪拉回了早宴,“也让太后娘娘安心了不少。”
话题谈到了自己,虞馥眨了眨眼,放下托腮的手,继续用香箸戳炉灰,一边看亲王妃表演。
她估摸着,今儿个这场戏也该到了收尾的阶段。
果不其然,亲王妃语落,话锋变了,“只是这封后一事……”
“还有待商榷啊。”她叹着气,语速慢下来,脸上愁容惨淡,“妾身以为,陛下宠爱公主是好事。可奈何众臣百章奏疏,宣政殿每日被围得水泄不通,陛下眼下怕也是很为难吧。”
鸣鹿听着亲王妃的阴阳怪气,眼里升起愤怒。
此时已十分确定,这场邀约是针对她家小公主的鸿门宴。
亲王妃说了半天,终于扭头正视了虞馥,目光逼紧,“想必此事,公主早就知道了吧?”
她心中不快。
沈离疾这暴君亲政三年,迟迟不纳妃嫔不娶皇后,亲王府势力根本渗透不进后宫。
现在一个小国来的和亲公主,怎敢抢占先机,怎配去坐那个位置!
与此同时郡主附和咕哝:“这事传的沸沸扬扬,能不知道吗?不过某人要真成了大延皇后,才够笑话的。”
虽是咕哝,却难掩声量,让殿内所有宫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虞馥感受到了四处射来的视线,嘲弄的戏谑的各色各异。她像是被人扒了皮的豌豆,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随意打量。
她缓缓抬眸。
亲王妃和郡主一唱一和,她们眼睛里,终于清晰显露了本来的恶意。
太后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讲话,似是默许了她们的行为。
鸣鹿从方才忍至现在,全身怒火中烧,愤懑上前,却被虞馥拉住。
虞馥起身,语气平静地回了她们的发问,“王妃言重了,我也是才得知不久。”
亲王妃一噎。
嘴角僵了片刻,又笑了,“好说好说,公主是来和亲的,虽不能为后,但我们不会亏待你,免得伤了两国和气。”
虞馥垂下眼帘。
自古和亲公主地位之尴尬,只有隐忍和韬光养晦才对姜国有利无害。
这厢,她正思量着,要不要忍耐小脾气。
那厢却端出了王妃的气势,“宫中有太后娘娘庇佑,公主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延太后突然起了兴,意味深长询问:“那依王妃之见,哀家该给公主封赐何阶品呢?”
亲王妃满面笑容,扬起鼻息,“既是公主之尊,不如就位列四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