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將人安頓好,她花半小時洗個澡,出來時手機正響得歡實。
未存姓名的號碼讓她心生牴觸,但若是不接有些事怕是說不清。
「您好,傅小姐。」
對面單刀直入,沒有一句廢話,「蘇秘書,阿辭是不是在你那裡?」
蘇卿抬手扯掉綁在丸子頭上的皮筋,隨口道:「他喝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會來找我。」
傅思珈一時沒言語。回家後掛念傅雪辭,打電話沒通就聯繫了張司機,三言兩語後他說傅雪辭沒回家,而是去找蘇秘書了。輾轉之下這通電話最終打到蘇卿手裡。
「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今晚麻煩你照顧他一下。」
「嗯。」
蘇卿在盛勢這麼久,兩人一直都認識,但是關係始終也不熱絡。傅思珈不在集團工作,對蘇卿而言只是老總裁的孫女。倒是也領過任務陪這位傅小姐去選禮服做造型,只是每次交流都不會過十句話。
就像現在,蘇卿在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時,馬上有了結束通話的欲望。
「蘇秘書,我提醒你一句,爺爺有讓阿辭聯姻的意思。」傅思珈語氣很淡,目的是警告還是閒話家常,她自己最清楚,「他接管集團,很多事身不由己。婚姻就是其中一個,以後的妻子只會是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
「傅小姐,今天是傅總自己過來的,不然這個時間我早已經躺下睡覺了。」蘇卿唇邊泛出一絲笑意,「對此我也覺得很困擾,要不您過來把他接回去吧。」
「我這邊走不開……」
「那要不讓他的聯姻對象來接。」
傅思珈一頓,「蘇卿!」
「傅小姐。」蘇卿胸口起伏,緊緊握著電話,一字一句告訴她,「我想不管十年前還是十年後,我都不需要你這種『善意』的提醒。如果沒有其他事,那麼再見了。」
蘇卿乾脆利落掛斷電話,匯集在胸口的濁氣卻久久不散。
有些人不管過去多少年,合不來就是合不來。
·
汗浸透襯衫,黏在身上像裹了層保鮮膜一樣難受。傅雪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喉嚨似有火在燒,燒得牙齒和舌頭都在慢慢融化。
好難受。
他痛苦低吟,額頭上汗珠密密麻麻,順著眉骨流下來。抬手擦乾,他睜開眼,只看到一片漆黑。
腦子裡一陣恍惚,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他好像發燒了,胸腔里仿佛有岩漿在翻滾,骨頭酸痛使不上力,在一點點被岩漿吞噬。
傅雪辭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拖鞋沒穿就下地,一點一點摸著牆壁尋找有光亮的出口。
冰冷從指尖擦過,膝蓋咚的撞到牆邊幾,他悶哼一聲。疼痛喚醒頭腦,恢復幾分清明。他小心翼翼繼續向前走,叮叮噹噹的聲音化成一把鑰匙,開啟了他混沌的記憶。
那個女孩怕他不方便,就在家裡的牆壁上用繩子串起鈴鐺為他做指引。每個地方的鈴鐺數量聲音都不一樣,摸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裡。
他不懂為什麼要做這麼多。明明自己從來沒有理過她,也從未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她就像個小太陽,晚上被他冷落走,第二天總會照常升起。
「這個方法好,還是我們卿卿聰明。」門外傳來外婆誇讚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這樣傅雪辭走路就不會撞到,不然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看著都疼。」
他愣愣站在房門前,眼前漆黑的無人宇宙里有一塊在慢慢塌陷。陌生人而已,她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對他好呢?大概是看他可憐吧。
他是個瞎子,他也覺得自己可憐。
忽然失去了跨出這道門的勇氣。傅雪辭慢慢放開鈴鐺,小心翼翼爬回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夢境與現實反覆交織,讓這一覺睡得格外累。睜眼時雪白吊頂在搖晃,這一夜好像睡在海盜船里,分分秒秒都不得清淨。
拇指與中指按在兩邊太陽穴,緊閉的眼眸微顫。大概也就過去一兩分鐘,他睜開眼眸,忽地坐起來。
尚未全部散去的醉意讓他身體失去平衡,坐在床邊晃了身子。傅雪辭無暇顧及,跌跌撞撞走向房門,一把抓起那串拴在門把手的鈴鐺。
淺粉色漆面已經斑駁,露出鐵面本來的顏色。稍微晃動,熟悉悅耳的聲音跟記憶里重合。
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傅雪辭呼吸不穩,喉結一下一下滾動。
咚咚咚,「傅總,您醒了嗎?」
蘇卿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進來。
傅雪辭摘下鈴鐺攥在掌心,打開門。
「給你買了醒酒藥……」他眼神安靜又狂亂,好像身體裡有兩個人格在作鬥爭。話音卡住,蘇卿慢了半拍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讓司機送了乾淨的衣服過來,您洗完澡可以直接換上。」
「好。」
「那你先收拾,等下出來吃早飯。」
「蘇卿。」傅雪辭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開口,「昨天麻煩你了,對不起。」
蘇卿停下腳步,默默吐出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轉身時換上無懈可擊的笑容,「說實話,直屬領導深夜造訪確實給我帶來了困擾。希望傅總不要有下次,不然孤男寡女傳出去也不好聽。」
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和言辭之間的客氣,無一不在拉遠彼此的距離。
眼前的蘇卿好像又回到幾個月前,在老總裁病房裡疏離的叫他「傅先生」的蘇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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