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在当地乡保的举荐下担任了打更人后,就每天晚上准时准点的出去打更,因为刚丢了一份工作,所以在这份工作上就异常认真。
当然时间久了,热度自然也就降下去了,一开始小梁每次打更路过别人家鸡棚之类的地方恨不得连牲畜身上长几根毛数出来刻在脑子里,因为这个小梁还差点被当成小偷游村,
后来就很随便了,差不多到处走走逛逛就当旅游了,心情不好天气差的时候就早点回去,要是心情不错或是碰上什么好事儿,那就多待一会儿,譬如巧合般的路过村花家又巧合地听见里面传来水声和黄莺般的歌唱声,巧合的驻足倾听然后巧合的掉了个东西滚到了窗沿下,更是巧合的衣服沾了土需要拍打一番。
总之,人生就是有无数种巧合嘛,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又没有丝毫办法,小梁担任打更的工作时大概二十多岁,死的时候也才三十多岁,这在当时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兵荒马乱的再加上生活艰辛,所以小梁也算活了个平均值。
其实小梁一开始也想过讨个媳妇儿啥的,但之前那工作吧不是特别招姑娘待见,后来换了个工作又是夜班,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心,担心自己上班的时候有人偷溜到自己家去,而这种想法可能也源于他小时候读到一些图画书之类的熏陶,
所以在当时二十多岁已经是大龄剩男的情况下,他这个单身狗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那些秀恩爱的情侣头顶使他们寝食难安,每当有人秀恩爱时,甭管多远就算靠两条腿倒腾也要赶来,
有的消息是从别人那打听到的有的则是提前埋伏好的,总之赶到之后就先远远的瞧着,拿着纸笔在旁边写写画画,等进入高潮后一边呢喃着“磕到了”,一边三百六十度临摹,直烦的情侣们当场跑路,连鞋都甩掉了。
也有一点不在乎的,就是那种‘你随便看,我随便办’的狠人,在小梁的强势围观下不仅不害怕还反而兴奋起来咂摸出滋味津津乐道的那种,而这种人当时想必是非常骄傲的,
但第二天看到关于他们的纪实性文章布时,他当时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无地自容,所以这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借来的快乐都是要还的,而快乐只是一时的社死是一世,贪图快乐无异于饮鸩止渴,归根结底这笔买卖是不划算的,所以秀恩爱这种行为是需要被禁止和制裁的。
小梁之所以能有如此出色的场景描绘技巧和出神入化的绘画功底完全取决于他幼年博览各派典籍然后不断揣摩融会贯通成他一家之法,之后的义庄工作又给他提供了大量的研究素材,
可以很不负责的说,小梁如果不做打更人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话本写手,但很可惜的是,他既没有人指点,又经常被人嘲讽追着三条街大骂,而他自身也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只能遗憾的深埋在心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全是些毫无意义的闲话,真正关键的还是探究更夫小梁的死亡之谜。但在说这个之前,我们得先来了解小梁这个人,小梁幼时是个孤儿,当然长大了也是孤儿,一辈子都是孤儿,
小时候被义庄的老头收养,然后就成天跟死人打交道看死人脸色行事,死差不多的尸体放一起,快变质过期的尸体堆一块挖个坑埋掉,他从小干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个事儿,平常也就到处瞎逛串门,反正是既不闲着也不念书,单纯贪玩儿。
但我们也不是来研究小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个印象就行,再说一件可能很重要又可能不重要的小事儿,小梁当上更夫的头几年,据说从大老远来了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当时这地儿还是个山村没搬到大城里住,当然当时的大城还是小城,是后来贼军占领后拉着一大帮子的人扩建的,不过这就扯得远了,咱们还是先说说当下。
这个中年男人奇怪在哪儿呢?他穿着一身破旧漏风的旧棉袄,裂开的口子里续上了各种各样奇异的杂草,而不是棉花或者纸之类的,别人续麻他续草,大雪冬天到处跑,他就这么特立独行,不是有句俗话嘛“我们是特立独行的一代”,我想就是从他这儿流传下来的。
他是紧赶着大雪后来的,四周白茫茫一片的时候他这个小黑点从模糊间日渐清晰,而且渐行渐大映入了当时村民浑浊的泪眼中,因为天太冷了冻得眼泪直掉,他走路时叮叮当当一阵特别有旋律感,不少小孩边听边摇头晃脑,老人家也从家里取了点暗淡腐烂的黄豆干瘪酸涩的玉米籽忙不迭地踉跄着脚步上来递给他,
“吃吧孩子,也是难为你了,大下雪天的还出来乞食,哎日子不好过啊”,这是拿他当了乞丐,当然人家也没有急于辩驳,刺啦一声就把棉袄给撕了,吓得旁边的大娘一边赶忙摆手“哎呀,你这是干嘛呀,大冬天怪冷的快穿上”一边用手捂着眼睛从缝里悄咪咪的看。
然而,她们注定是要失望的了,因为他里面还穿着一件单衣,这也是人家之所以敢大雪天在外面到处浪的倚仗所在,他穿了两件衣服怎么样牛逼吧,这年头谁敢只穿两件衣服就在外面晃啊,人家行这不服不行啊。
言归正传,那群大娘们倒不是第一眼就看见的单衣,单衣是之后反应过来才看见的,第一时间瞧见的是刺目的寒光,所幸那天阳光不大不然在场的都得瞎,等众人揉了揉眼睛后,只见中年男子衣服里全是各种的刀子,吓得周围人四散遁逃,连村长都喊过来了。
村长隔着数百米遥遥大喊“大侠有话好好说,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动什么刀子啊,要不我让我媳妇儿给你做几个好菜,咱们上家唠唠,当然你要是寻仇可千万别伤害咱们,咱们都是苦命人啊,你只要不伤害咱们你要什么咱们尽力凑凑给你什么”
中年男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大世面,不过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一下的,“乡亲们,不要慌,我不是个坏人,我是个生意人,看见我身上的刀了吗,我是干赊刀人的,就是那种把刀借出去给你们用然后到时候再回来收,顺便闲着没事再逼逼两句装一把什么的,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坏蛋,真的”
村长和周围的乡亲们互看了一眼,眼里有疑窦还有处处的谨小慎微,“你誓!”
“我誓我真是个好人,我就是个生意人就想干份儿买卖怎么就那么难呢?”你看这都快把这个敢在大冬天穿两件衣服的中年狠人糙汉子给委屈哭了,几个乡亲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就彼此互相打了个眼神,手拽着手慢慢靠近,
而有人开头大家也就慢慢也聚在一起靠近了,最后现确实是搞了个乌龙,只好纷纷赔罪,然后一大帮子人就都散了,有的人家里还炖着汤呢且得回去看看,不过我估计也不用看了,估计也烧的差不多了,剩下烧不穿的就剩锅底了。
最开始上去问生意的先是老年人,虽然一帮子年轻人平时看着挺欢脱的东跑西跳,但真来了外人一个个就都成了不说话的社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看人全身裹着刀片太靓仔了有些自愧不如不好意思接近吧,所以年轻人还是得时尚一点儿不然又自卑连在人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反正我觉得大概是这个原因,至于是不是就随便了不重要。
老人家上来也没有先问价,倒是先把这个所谓的“赊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拉着老姐妹老兄弟之内在边上唠起了嗑,
赊刀人也不着急,毕竟干买卖的嘛就是敞着棉袄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被嗷嗷的寒风吹彻浸透了骨髓,袖管子裤管子里咕咕灌风,头胡子上都结上了冰晶,他都怡然不动,
主要是全身刀片子加起来太重了,一动起来恐怕就重心不稳,到时候再啃一嘴雪那就是天王老子铁打的身子估计也得撂这儿,所以说做生意容易吗,尤其是在这种世道下乡进村推销刀片真的可难可难了。
等到一群老人家讨论的差不多转向赊刀人时,他赶紧挤出一丝笑容,赶紧殷勤地推销自己身上的刀片,“大爷大娘,瞧瞧这刀嘎嘎的,剌肉切菜全都行,泡水泡火全不坏,金刚薄锋利快,只赊不卖真划算,都是原装大厂批的,全新品质良心品牌,刚从进货的还热乎乎的冒热气呢,
老人来一把长命福寿康,小孩来一把学业顶呱呱,家里来一把婚姻生活笑开花,再也不用被媳妇儿啪啪啪按在墙上摩擦了,真的好用真的值,买到就是赚到,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卖完就真的没有了”
赊刀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嗓子都快喊冒烟了,但是老大爷那是纹丝不动比乐山大佛还稳,等赊刀人喊累了停下时才开口说“你是磨剪子戗菜刀的吗?”
“大爷我不是啊,我是赊刀的”,
“胡说,不是戗菜刀的身上带那么多铁器也不怕官府收缴了,大冬天的哪个傻子裹着一棉袄铁器满地儿跑,这要不是戗菜刀的,就是脑子有病”
“大爷啊,我真不是戗菜刀的真的,我们那都不是一个行业,八竿子都打不着”
然而大爷并不是很相信,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狡黠和老谋深算的深沉,一副你在扯瞎话、我完全不信、这孩子不实诚、我就看着你说瞎话的模样,“那你到底干不干磨剪子戗菜刀的活儿”
“大爷啊,不是我不干,我也要有那技术才行啊”赊刀人都快委屈哭了,他是万没想到这年头买卖竟然难做到了这种程度,看来自己要完,估摸着又是一把刀卖不出去的凄惨结局了,哎,悠悠苍天,何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