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傅归荑照例在卯时醒来,她今日还要去上书房。
温暖的屋子,柔软的被衾,尤其是不被束缚的呼吸,即便是在陌生的环境也让她忍不住贪睡片刻。
深深吸了一口气,傅归荑果断掀开被子下床。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她仅穿中衣也不觉得冷。
然而傅归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外衫,更别说她束胸用的一应物品,无可奈何下只能向素霖求助。
素霜早已准备好东西候在门外,听见屋内响动请示入内。
“贵人安好,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奴婢伺候您更衣。”
素霜神色自然拿起一块微微泛着珍珠白的斜纹布条替她束胸,这不是她原来用的布料。
刚一上身,傅归荑便察觉出不同,这块布看似寻常,实则柔软细腻,轻薄透气,缚在身上一大圈也轻若无物,比她之前用的料子舒服很多,呼吸也没有那么压抑。
素霜边帮她更衣边叨念:“这是专供南陵皇室的曦光绫,又轻又柔,太子殿下平日的里衣均由此物织成,一年才得几匹,外面有价无市。”
傅归荑听见这是裴璟做贴身之物的东西,瞬间就想将它扯下来。她站在原地,任由指尖陷入掌心,生生忍住这股冲动。
素霖装作没看见她的难为情,又快帮她把里衣,外袍等一应衣物穿戴整齐,最后束上腰带。
“贵人身量比太子殿下略微单薄,殿下十六岁时做的这身衣服正合适。”
傅归荑瞳孔一缩,顿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全身上下冒出鸡皮疙瘩,声音提高了半调:“什么?这是……这是他的衣服?”
她的四肢像是被套进了一个名为“裴璟”的铁笼里,浑身僵硬,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放置,呼吸都笨拙了几分。
素霜解释道:“东宫暂时没有适合您的衣物,还请您将就一下,的今日之内就能送来。”
傅归荑婉拒道:“这不合规矩,太子殿下的衣裳我岂敢上身。”
说着准备动手脱下来,被素霜眼疾手快阻止。
没想到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手劲儿倒是不小,傅归荑一下子没能挣脱。
素霜放开傅归荑的手,低声道:“贵人放心,这套衣服是便服,没有按照太子规格所制,常人认不出来。”
傅归荑的五官拧成一团,一副想脱下来又不知道该不该脱的纠结样,耳根子红成一片,渐渐往下蔓延至脖颈。
素霜适时提醒她太傅快要到上书房,傅归荑才勉强压下心里的别扭劲儿,皱着眉往外走。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勉强,还带了几分莫名的羞恼。
素霖凝视傅归荑消失在大门口,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总算是办成了。
傅归荑甫一进入书房就捕获在场全部人的注意力,原因无他,实在是这身衣服衬得她容貌昳丽,活色生香。
一身的天青色绸缎交领长衫衬得她身量修长,衣角边缘绣着零星的飞鱼花纹与头顶的羊脂玉飞鱼簪交相辉映。面如皎月,瞳如漆墨,偏偏双唇艳红,极致的色彩反差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一身的天青色绸缎交领长衫衬得她身量修长,衣角边缘绣着零星的飞鱼花纹与头顶的羊脂玉飞鱼簪交相辉映。面如皎月,瞳如漆墨,偏偏双唇艳红,极致的色彩反差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草原来的汉子们不讲究打扮,寒冬够暖,夏日清凉便好,头更是随意捆绑,之前傅归荑用头绳束都算是个精致人。
现下她这么一拾掇,活像个从小富养的世家小公子掉进了土匪窝。
傅归荑本就不自在,被他们这么一看更是觉得浑身都刺得慌,他们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她的秘密似的。
又仿佛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穿着裴璟的衣服。
她咬着牙低头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开书册假装专注浏览,大家的视线直到头花白的太傅走进来才从她身上移开。
一整个上午,傅归荑都坐立难安,宛如千万只蚂蚁爬过。
这件衣服明明只有皂角和太阳的味道,可她偏偏总是能闻见裴璟身上的檀木香,熏得她脑袋昏,身体滚烫。
偶尔还有探究好奇的视线投来,傅归荑有些心浮气躁,面色愈加冰冷。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放堂,她还没起身,乌拉尔先一步凑上来拦住去路。
他嘴里啧啧有声:“阿宜,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穿得这样好看。这套衣服我从没见过,怎么感觉不像是苍云九州的款式。”
乌拉尔灼灼的眼神让傅归荑如芒背刺,她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恰在此时,池秋鸿手里拿着书册,满脸笑容走过来,他打量了一眼安静的傅归荑,念念有词夸她:“傅世子身上的外袍好像是专供皇室用的云锦,这颜色你穿上正合适。”
他本意是想赞美傅归荑深受隆恩,听得人心里却咯噔一下,素霖不是说没人能认出衣服的出处吗?
乌拉尔好奇问:“云锦又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游牧民族男人们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衣物多以结实的粗麻,耐用的绵帛为主。
他见过自家女眷们用这些金贵易损坏的丝织品做的漂亮衣裳,但了解不多。
池秋鸿如数家珍地道来云锦工艺复杂,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又指着傅归荑的白色里襟告诉乌拉尔这叫菱花绫,表面柔软,质地轻薄,常用来制作里衣。
南陵还有轻云罗,紧密结实又兼顾通风透气,南陵贵族女子最爱用它来制成夏季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