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每次逃命都带着他,他是真的跑不动。
茅草屋前的“人”在他们跑路的那一刻又一次变样了。
断头的、拽肠的、托着舌头的、甩着眼球的。总之,一个个歪瓜裂枣,惨不忍睹,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风一般追向夺路而逃的四人。
仿佛昨天下午的历史重演,几人又经历了一次生死追踪。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怪物的实力明显比昨天的魔蟒要弱上许多,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都有着一定的降低,飞虎在不动用疾行符的情况下玩命地跑,也能勉勉强强保证不被追上。
但奚陵就痛苦多了,他这把老病骨头,是真禁不起这样剧烈的运动。
无奈之下,奚陵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边跑边布阵的贺永安,快准狠地踢了块小石子。
贺永安顿觉手上一痛,旋即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中亮起的微型法阵,大喜:“成了!”
他并没有将方才的疼痛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动作太大飞溅的沙石,兴奋地喊道:“最近的山洞在哪里?!”
“我知道!跟我来!”飞虎立刻冲到前面引路,连带奚陵也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没脸朝地扑到地上。
奚陵:“……”
奚陵气得悄悄踩断了身后追踪者的一只脚掌。
又是一段不短的奔波,终于,几人顺利进入了山洞。
贺永安一进洞就立刻甩出了手中法阵,严丝密合地封住了洞口,紧随其后的怪物们立即扑了上来,奈何无论怎样拼命地向前撞击,也怎么都进不到内里。
飞虎累得像狗,脱力地趴在了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还好有贺仙长在,要是再追一会,我就直接往地上一躺,吃了我算了。”
他说完,突然看见奚陵捂着胳膊,脸上露出了隐忍的痛苦。
“你怎么了?”奚陵的表情不似作伪,飞虎顾不上歇,连忙爬起,“你还好吗?”
闻言,奚陵幽怨地看了飞虎一眼。
不好。
奚陵相当不好。
他的手被飞虎拽断了。
是字面意思上的断。
黏腻的鲜血已然流淌而出,好在奚陵身体差血量少,穿得也厚,这才没有立刻将外袍渗透。
其实早在今天早上同范营交手的时候,奚陵小臂上的缝线就崩开了一点,他一直忍着,等着伤口自己慢慢恢复,却没想到会突然被飞虎这样死命地狂拽,直接给他扯断了大半。
断离的肢体无力地垂落在一边,只剩下半截皮肉可怜巴巴地维持着一点连接。
猛地扯下了外袍的一块布,奚陵粗略地将手臂缠起,防止一不小心掉落出去,又想到飞虎那没比针眼大多少的胆子,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飞虎看着他额头疼出来的冷汗,对这句没事的真实性十分怀疑。
好在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没什么脑子,转念一想觉得奚陵可能是跑太急累的,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转而看向了安昆。
“老大你呢?没受伤吧?”
半晌,没有回应。
“老大?哥!”
“嗯?!”猛地坐直了身子,安昆这才回神。
“……没事。”他说着,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洞口的位置移开。
飞虎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已经不成人样的安父。
飞虎神色跟着黯淡了下来:“安叔他……当年原来是来了雪山么……”
奚陵有些担心地看着这兄弟俩。
他的记忆早就成了一团浆糊,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父母什么的完全没有印象。但他大概明白这种失去挚亲的感觉,想来是极不好受的。
“不用担心,我们没事。”
安昆的情绪调整得很快,最开始的失态过后,没多久便平静了下来。
但他的神色依旧低迷,出神地看着洞外,看那个面目全非的影子。
“当年我父亲失踪的时候,其实身体就已经不行了。”
“那时候太穷了,棺材钱都凑不齐,我爹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是不想拖累我和飞虎,才会选择拖着病体,一个人跑出去。”
胳膊有拖拽的触感,是飞虎在小心扯着他的衣服。
“哥……”他仰头,眼含担忧。
安昆低低应了一声:“嗯。”
奚陵沉默。他不会安慰人,但他觉得现在的安昆大概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只需要有人倾听。